喉头泛着难以言喻的干涩,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混合着沙砾与陈年灰尘的干草,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细微的刺痛。这股不适顽强地将我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拽出。
眼皮沉重如坠铅,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光线渗入,勾勒出头顶上方深色的、带着细微裂纹的木梁架构,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霉味、干草料和某种劣质油脂的气味钻入鼻腔。
这不是我的出租屋。
冰冷的认知如同冬日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凉水,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昏沉。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一阵眩晕袭来,太阳穴突突首跳。环顾西周,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屋舍,土坯墙壁,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一张歪斜的木桌靠在墙边,上面放着一个粗陶水碗。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进脑海,与我的意识疯狂交织、融合。
陈朔。 威远镖局。 趟子手。 大胤王朝……
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一个身份低微、靠着替镖局搬运货物、照料马匹勉强糊口的年轻人。昨日里原身似乎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一命呜呼,然后……我便在这里了。
穿越。
这个词以前只在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网络小说里见过,如今却成了切肤之痛的真实。没有显赫家世,没有惊天奇遇,甚至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只有一个烂摊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无措与恐慌。既来之,则安之。现代社会摸爬滚打练就的适应性此刻发挥了作用,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状况,然后……活下去。
我掀开身上那床硬邦邦、带着汗味的薄被,趿拉起床边那双破旧的布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桌边,端起那个粗陶碗,里面还有小半碗清水。也顾不得许多,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令人难受的干涸。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堆放着些镖箱、鞍鞯等杂物,角落里拴着几匹马,正无聊地打着响鼻。几个穿着短打衣衫、腰挎单刀的汉子正靠在廊下闲聊,见到我出来,目光扫过,带着几分惯常的漠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哟,陈朔,还没躺回去?瞧你这脸色,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是同样身为趟子手的侯三。他剔着牙,吊儿郎当地晃过来。
我按了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学着原身平时那有些懦弱的语气,低声道:“好些了,出来透透气。”
“啧,病了就老实歇着,别挡着道儿。”侯三撇撇嘴,没什么诚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晃向了别处。
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和地位。威远镖局里一个无足轻重、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小角色。
我默默走到院落角落的水缸边,掬起一捧凉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凉意。看着水中那张陌生的、带着病后苍白的年轻面孔,我深吸一口气。
武功?原身那点三脚猫的把式,恐怕连街头卖艺的都瞧不上。财富?兜比脸干净。背景?更是无从谈起。
在这明显并非太平盛世的古代江湖,要想活下去,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谨慎,再谨慎。藏拙,守愚,绝不做出头鸟。这威远镖局虽然日子清苦,但好歹算个栖身之所,先稳住脚跟,再图后计。
对,就这么办。摸鱼,苟命。
然而,命运的拐点,总是在人最缺乏准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降临。
就在我暗自规划着未来低调行事路线时,总镖头刘老爷子那张饱经风霜、皱纹深刻得如同老树皮的脸,出现在院门口,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他的眉头紧锁着,手里捏着一面异常扎眼的烫金描红镖旗,步履沉凝地向我走来。院子里原本闲聊的几位镖头,见状竟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或假装整理器械,或抬头望天,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压抑。
“陈朔啊……”
刘老爷子在我面前站定,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让我这病后虚软的身体一个踉跄。
“……这趟‘红货’,局里思来想去,唯有你……性子稳当,堪当大任。”
我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廊下的侯三,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迅速别过头去。其他几位镖头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脚下地上的砖缝里藏着绝世武功秘籍。
我嗓子眼一阵发干,心跳莫名加速,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总镖头,您说的这位……红货,是……”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能完全掩饰的微颤。
刘老爷子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宣布什么极其沉重的事情,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头:
“正是武林盟主,楚龙腾楚大侠的千金,楚瑶小姐。护送她南下归返金陵。”
武林盟主?千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猛地一黑,险些站立不稳。
那哪儿是红货?那分明是块烧得通红、谁碰谁死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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