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唯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和里间伤员粗重的呼吸声打破沉寂。
我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都在试图静心凝神，再次感受那龟甲残片。然而除了那初触时的震撼，之后再如何集中精神，甚至冒险再次用手触摸，都再难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它依旧冰凉、沉寂，仿佛昨夜那一切只是生死边缘产生的幻觉。
但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它的不凡——若是什么东西都能轻易窥探，那也称不上“真解”了。我将其小心地贴身收好，不再急于求成。
天光微亮时，猎户妻子己熬好了浓浓的米粥和草药。老赵终于醒转过来，虽然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但总算脱离了危险。王五的情况也好转不少，箭创虽深，未伤筋骨，猎户用的草药似乎颇有奇效，红肿消退了许多。
我们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气氛依旧沉重。
“多谢老丈、大娘救命之恩。”我放下粥碗，郑重地向猎户夫妇行礼。楚瑶也连忙跟着起身道谢。
“江湖救急，份内之事。”猎户摆摆手，神色却依旧凝重，“只是……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此地虽偏，也非久留之所。”
我心中早有计较，看向楚瑶：“楚小姐，此地距金陵己不算太远，但经此一劫，官道是绝不能走了。我知道还有另一条更隐秘的山路，虽绕远些，但更为安全。只是……赵叔和王五哥的伤势，恐难再经颠簸。”
楚瑶聪慧，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秀眉微蹙：“师傅的意思是……让他们在此安心养伤，我们二人先行？”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点头，“留下足够的银钱，拜托大娘多加照料。我们轻装简从，尽快赶到金陵，届时再派人来接应他们，远比拖着伤体赶路要安全。”
这也是无奈之举。带着两个重伤员，目标太大，速度太慢，一旦再遇袭，绝无幸免。
老赵闻言，挣扎着想坐起来：“不可……小姐，陈小哥，老朽还能……”
“赵叔，您别动！”楚瑶连忙按住他，语气坚决，“师傅说得对，你们安心在此养伤。等我到了家，立刻让爹派人来接你们！”
王五也瓮声瓮气道：“小姐，陈朔，你们放心去！俺和老赵命硬得很！”
商议既定，我便将身上大部分银钱都取了出来，硬塞给猎户。猎户推辞不过，最终收下，沉声道：“二位放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必护他们周全。你们此行，千万小心。”
简单用过早饭，我和楚瑶便准备出发。我将那柄装饰性的铁尺插在腰间，楚瑶则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离开木屋，重新走入晨光熹微的山林。与昨日的仓皇逃窜不同，此刻我们目标明确，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只有我们两人了。
楚瑶跟在我身后，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师傅，昨日……多谢您。若非您出手，我们恐怕……”
“份内之事。”我打断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那并非什么光彩的出手，纯粹是狗急跳墙。
“不，”楚瑶却异常坚持，她快走两步，与我并肩，侧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知道您不喜欢张扬，但救命之恩，瑶儿铭记在心。而且……我愈发觉得爹爹说得对，您是真人不露相。那‘无极理身诀’定然是极高深的筑基法门，否则绝无可能让您发出那般……返璞归真的一击。”
我：“……” 姑娘，你这脑补能力，真是我求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兼助推器。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加快了些脚步。
楚瑶却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继续道：“师傅您放心，等到了金陵，我定让爹爹好好酬谢您！爹爹最是敬重您这样的隐世高人！”
我听得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楚小姐，当下最要紧的是安全抵达金陵。接下来这条路我也不甚熟悉，需得更加谨慎。你我须约法三章：一切听我指令，不得擅自行动，遇事不可冲动。”
“嗯！瑶儿明白！”楚瑶用力点头，一副全凭师傅做主的乖巧模样。
然而，我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减少半分。
那些杀手训练有素，目的明确，一击不中，真的会就此放弃吗？
他们认错了我的“路数”，提到了“漠北铁拳帮”，这背后又牵扯着什么？
还有怀中那块烫手的龟甲……它原来的主人，是那名死在我手上的杀手，还是他從别处得来？这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山林寂静，只有鸟鸣和我们的脚步声。
但我却感觉，无形的暗流早己在我们周围涌动。通往金陵的路，绝不会平坦。
我们二人，真的能顺利走到终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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