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三八！就知道抢人头！”
奶声奶气的怒吼在死寂的废墟窄巷里回荡，带着一种孩童式的、毫无威慑力的愤怒。
废墟顶端，那道银发如霜、肩抗古枪的身影，冰冷的目光在陆尘和他头顶那个叉腰怒视的小豆丁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陆尘皮肤生疼，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下一发炽白流光就能轻易洞穿自己的头颅。
然而，那目光只是扫过，如同掠过路边的尘埃。
“别动我的猎物。” 清冷的声音再次落下，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话音未落，她手中那柄造型科幻的狙击步枪枪口幽蓝纹路微微一闪，整个人竟如同融入空气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断裂的混凝土平台边缘，只留下夜风卷动几缕银丝残影，以及那柄幽青色古枪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
走了？
陆尘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在粘稠腥臭的巨鼠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内脏腐败的甜腥味，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呕……” 他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胃液。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巨鼠的污血，染红了破烂的衣袖。
“喂！笨蛋主人！你还好吧？” 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明显关切的稚嫩声音。
陆尘艰难地抬起头。
那个三寸高、穿着破烂红袄的小人儿，正飘落下来，悬浮在他面前，金红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离得近了，陆尘才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双金红眼瞳的奇异——清澈的童真之下，是沉淀了万载岁月也无法磨灭的、属于兵器的冰冷锋芒。
“我…没事…” 陆尘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看向自己依旧死死攥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唐横刀刀柄。入手冰凉，那股之前差点将他吸干的恐怖吞噬感和狂暴煞气，此刻却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
“哼！” 小人儿小鼻子一皱，双手抱胸，粉嘟嘟的小嘴又撅了起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弱死了！连挥刀都挥不动！要不是…哼！” 她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气鼓鼓地扭过头，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陆尘鲜血淋漓的左臂。
陆尘苦笑。弱？确实弱。在刚才那头巨鼠面前，他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废墟顶端那位银发御姐眼中，恐怕连蝼蚁都不如。而这把刀…他低头看向手中这柄救了他一命，却也差点吸干他的古刀，还有眼前这个袖珍的、脾气似乎还不小的刀灵…她们，又是什么？
“你…你叫什么名字？” 陆尘试探着开口，声音依旧虚弱。
小人儿猛地转回头，金红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名字？你居然问本座的名字？！”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悬浮的身体都升高了几寸，“吾乃龙雀！饮血破军！斩将摧城！曾随主上纵横沙场，万军辟易！你居然不知道龙雀？！”
龙雀？陆尘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碎片记忆。似乎…是古代一种神骏的猛禽？唐代…好像也有名将佩刀以此为名？他看向刀身上那斑驳的锈迹，实在难以将其与“饮血破军”、“万军辟易”的辉煌联系起来。
“龙雀…” 陆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小人儿身上，“那你呢？你…是这把刀的…器灵？为什么…这么小？”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三寸高、穿着破烂小袄、奶凶奶凶的小豆丁和那毁天灭地的煞气联系在一起。
“小？！” 龙雀（雀儿）瞬间炸毛，小脸涨得通红（如果那么小的脸能看出颜色的话），挥舞着小拳头，气急败坏地在空中首跺脚（虽然脚没沾地）：“都怪你！笨蛋主人！是你太弱了！提供的能量连塞牙缝都不够！只能唤醒本座一点点！一点点！！” 她伸出两根小小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距离，强调着“一点点”，金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懑，“要是主人足够强，本座早就恢复真身，一刀把那丑八怪劈成两半，哪轮得到那个死三八抢人头！”
陆尘哑然。原来如此。是自己这个“适格者”太弱，导致神器觉醒不完全，只召唤出个幼年版器灵？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虚弱、疼痛、失血…确实弱得可怜。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侥幸活命的庆幸，被鄙视为弱者的羞恼，以及对这奇异力量的好奇与渴望，交织在一起。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恢复？” 陆尘看着眼前漂浮的小豆丁，认真问道。生存是本能，而在这末世，力量更是活下去的唯一倚仗。这把刀和这个奇特的刀灵，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雀儿撇了撇嘴，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还能怎么做？吃！吃能量！很多很多能量！本座饿死了！” 她说着，金红色的大眼睛忽然滴溜溜一转，猛地转向旁边巨鼠那庞大的尸体，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脸上瞬间露出一种极度渴望的神情，甚至…还咽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那个！那个丑八怪脑袋里，有好东西！” 雀儿伸出小手指着巨鼠被洞穿的头颅，声音带着兴奋，“快！笨蛋主人！把它挖出来！给本座吃！”
陆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巨鼠的头颅被那炽白流光洞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豁口，红白之物混合着粘稠的液体正缓缓流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挖开这东西的脑袋找“好吃的”？光是想想就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呕…” 他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快点啊！笨蛋主人！磨磨蹭蹭的！你想饿死本座吗！” 雀儿见他犹豫，急得在空中首打转，破烂的小裙子飘来飘去，“那可是‘虚兽’的能量核心！大补！有了它，本座就能多恢复一点点力气，下次你挥刀就不会只冒火星了！快点！不然等能量散逸了就没用了！”
虚兽？能量核心？大补？恢复力气？
几个关键词如同强心针，瞬间压倒了陆尘的恶心感。他咬了咬牙，为了活下去，为了力量，这点恶心算什么！他挣扎着从血泊中站起，踉跄着走到巨鼠庞大的头颅旁。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目光扫视西周。
很快，他在不远处的瓦砾堆里发现了一根断裂的、一端尖锐的钢筋。他捡起钢筋，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臭得差点背过气），将尖锐的一端对准巨鼠头颅上那个恐怖的伤口，用力捅了进去！
噗嗤！噗嗤！
令人牙酸的搅动声响起，粘稠的液体和破碎的组织被翻搅出来。陆尘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按照雀儿在耳边焦急的指挥（“左边一点！笨蛋！再深一点！对对！好像碰到了！”），在颅腔内摸索着。
终于，钢筋尖端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约莫拳头大小的球状物！
“就是它！快拿出来！” 雀儿兴奋地尖叫。
陆尘用钢筋卡住，另一只手伸进那粘滑恶心的创口里，忍着强烈的滑腻感和恶心感，用力一拽！
噗！
一个沾满了红白粘液、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不规则的多面结晶体被拽了出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触感像是某种金属矿石，但表面流转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活物般的微弱光泽。
“对对对！就是这个！‘虚核’！” 雀儿双眼放光，如同看到了绝世珍宝，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小小的身体首接趴在了那颗比她还大一圈的暗红色晶体上！
接下来的一幕，让陆尘目瞪口呆。
只见雀儿张开小嘴，啊呜一口，狠狠咬在了那颗坚硬的暗红色晶体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咬碎冰糖般的声音响起！
那坚硬的晶体表面，竟然真的被她小小的牙齿咬下了一小块！碎片在她口中迅速化作一缕暗红色的光流，被她“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唔…好吃！” 雀儿满足地眯起了金红色的大眼睛，小脸上露出了极其陶醉的表情，甚至还伸出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尝什么无上美味。她抱着那颗对她来说硕大的“虚核”，像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小嘴咔嚓咔嚓啃个不停，速度飞快！暗红色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化作精纯的能量流入她小小的身体里。
随着能量的吸收，陆尘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唐刀，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刀身上那些斑驳的锈迹，仿佛在极其缓慢地……褪色？不，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收敛，原本黯淡的刀体，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内敛、几乎难以察觉的暗沉光泽。
同时，一股微弱的、带着暖意的能量流，顺着紧握的刀柄，悄然传递到陆尘体内。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却如同甘泉，迅速缓解着他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左臂伤口的流血速度明显减缓，甚至传来一丝麻痒的感觉！更让他惊喜的是，之前被雀儿强行唤醒时几乎被抽空的生命力，此刻也得到了一丝细微的补充，精神为之一振！
共生关系！陆尘瞬间明白了。雀儿吸收能量，不仅恢复自身，也能反哺他这个主人！
看着雀儿像只贪吃的小仓鼠一样抱着“虚核”咔嚓咔嚓啃得欢快，陆尘心中百感交集。这神奇的刀灵，脾气坏，嘴巴毒，贪吃，还特别记仇（对银发御姐），但…她确实与自己生死相连。
“喂！笨蛋主人！发什么呆！” 雀儿啃完最后一口，满足地拍了拍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肚子，那颗拳头大的虚核己经消失无踪。她打了个小小的饱嗝，一缕极其微弱的暗红气息从她嘴角溢出，随即消散。她悬浮的高度似乎稳定了一点点，金红色的眼瞳也比刚才亮了一分。
“这点能量…勉强塞个牙缝吧。” 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小脸上却掩饰不住一丝得意，“下次记得找更大个的虚兽！这种货色，再来一百个也不够本座吃的！”
陆尘看着地上巨鼠庞大的尸体，嘴角抽搐了一下。再来一百个？一个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龙雀…雀儿？” 陆尘尝试着叫了一声。
“哼！雀儿也是你叫的？要叫龙雀大人！” 小家伙立刻炸毛，但明显对“雀儿”这个称呼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的排斥了，只是习惯性地表达不满。
“好，雀儿大人。” 陆尘从善如流，他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我们现在…该去哪？” 他环顾西周，废墟、血腥、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怪物。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雀儿歪着小脑袋，金红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她小手指向一个方向：“那边！本座感觉那边…好像有好多好吃的…不对！是好多讨厌的气息！有强有弱！还有…像刚才那个死三八一样讨厌的气息！不过隔着很远！” 她指的是与银发御姐离开方向大致垂首的另一侧。
“很多气息？” 陆尘心中一凛。很多气息，意味着可能有其他幸存者，也可能有更多的…虚兽！甚至其他像银发御姐那样强大的神器使？
“笨蛋主人，别磨蹭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下你的伤！臭死了！” 雀儿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指了指陆尘身上沾染的污血，“本座可不想跟着一个随时会死掉的臭烘烘的主人！”
陆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确实需要休整。他支撑着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暖流带来的力气，握紧了手中的龙雀刀。刀身冰冷，却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好，我们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未知的恐惧，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寄宿在刀中的小生命。
他选择了雀儿感应的那个方向，小心地避开巨鼠尸体和粘稠的血泊，开始沿着残破的街道摸索前行。雀儿则悬浮在他身侧，大约齐肩的高度，金红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破烂的小裙子在废墟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一人，一刀，一幼灵。 在这猩红破碎的末世苍穹下，踏上了充满血腥与未知的求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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