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敲打着旗袍店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文肖敏盯着地上那张被雨水浸得发皱的转让协议，乙方签名处的空白像一张咧开的嘴，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
男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却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她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截鸢尾花刺青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花瓣尖的鹅黄像是淬了毒的针。
“你是谁？” 文肖敏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摸向工作台底下的水果刀。那是母亲生前用来削线头的，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男人将怀里的木盒放在柜台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什么珍宝。“峰记裁缝铺，席俊峰。” 他扯了扯湿透的衬衫领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文阿姨上个月在我这里订了件旗袍，说要赶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母亲的遗像，“赶在某个特别的日子穿。”
文肖敏的指尖在水果刀的木柄上掐出红痕。峰记裁缝铺她知道，是这条老街上最有名的定制店，老板是个出了名的怪人，从不出门接活，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你就是那个传说中闭店做活的‘峰记老板’？我妈从没说过你这么年轻。”
席俊峰眉梢微挑，似乎对她的戒备并不意外：“文阿姨说，你性子急，怕提前告诉你，会天天跑去催工期。” 他抬手示意柜台上的木盒，“她特意嘱咐，必须亲手把旗袍交到你手里，还要看着你试穿才放心。”
“我妈己经不在了。” 文肖敏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旗袍…… 我不需要了。”
席俊峰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解开裹着木盒的外套。黑色的西装外套落在柜台上，溅起细小的水珠。他打开木盒的瞬间，文肖敏倒吸了一口凉气 ——
那是件月白色的苏绣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成片的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最外层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银灰，在台灯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最绝的是下摆处，用近百种丝线绣出的鸢尾花丛里，藏着两只振翅的蝴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文阿姨说，要在衣角绣个‘敏’字。” 席俊峰的指尖轻轻拂过旗袍下摆，“她说这是你们俩的秘密。”
文肖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个 “敏” 字，是她的小名，只有母亲会这么叫她。“你到底跟我妈是什么关系？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算是…… 故人之托。” 席俊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锦盒，“文阿姨带来的银盘扣，让我照着做一对。她说另一只在你那里。” 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正是母亲生前常戴在钥匙串上的那枚银盘扣。
文肖敏的呼吸彻底乱了。母亲的钥匙串就在她包里，那枚盘扣明明还挂在上面。“这不可能！我早上还见过它 ——” 她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改口，“我是说，这盘扣怎么会在你这？”
席俊峰眼神微沉：“三天前，文阿姨亲自送到店里的。她说等你看到旗袍，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他抬眼首视她，“你是不是还没打开过她留给你的红木首饰盒？”
文肖敏浑身一震。母亲的首饰盒锁着放在衣柜最深处，她一首没勇气打开。“你怎么知道首饰盒？”
“文阿姨说，那里面有样东西，能帮你找到‘302 室的钥匙’。” 席俊峰的声音陡然压低，“她说这话时，特意摸了摸盘扣上的鸢尾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薇顶着一头湿发冲了进来，手里的文件袋在雨里淋得半湿。“肖敏！我查到了！那个席俊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站在柜台前的男人。
席俊峰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你就是那个…… 镜湖改造项目的总设计师？” 林薇的声音发飘，手里的文件袋 “啪” 地掉在地上，几张打印纸散了出来。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席俊峰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站在一块写着 “镜湖片区改造项目总设计师” 的牌子前，笑容清冽。
文肖敏的目光像被钉在了那张照片上。“你不仅是裁缝铺老板，还是项目设计师？” 她捡起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妈留下的别墅，就在你改造的片区里，这难道只是巧合？”
“文阿姨知道我的身份。” 席俊峰弯腰捡起地上的转让协议，手指在日期处停顿，“她上个月还问过我，别墅拆迁补偿款的标准。”
“转让日期有问题。” 他突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文阿姨的签名是三个月前的，但这纸是上个月才出厂的新款。”
文肖敏的心猛地一沉。“你的意思是…… 有人伪造了协议？”
“更像是偷换了纸张。” 席俊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放大镜，对着签名处仔细看了半天，“签名是真的，但纸张边缘有二次装订的痕迹。” 他抬眼看向她，“你母亲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个叫赵凯的人？”
文肖敏浑身一僵，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你认识赵凯？”
席俊峰没首接回答，转而拿起那件月白色旗袍，对着灯光看了看，突然 “咦” 了一声。“这旗袍的衬里有问题。” 他将旗袍翻过来，指着靠近腰线的位置，“这里的针脚比别处密三倍，像是藏了东西。”
文肖敏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母亲从不做多余的设计，每一针每一线都有讲究。
席俊峰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拆线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衬里的线头。随着线头一根根被挑开，一张折叠得很细的纸条从衬里掉了出来，飘落在工作台的苏绣盘扣旁。
文肖敏颤抖着捡起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母亲的笔迹：
“302 室储物柜，第三层，鸢尾花开的方向。”
“302 室？” 林薇惊呼，“那不就是镜湖别墅的门牌号吗？”
席俊峰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你去过别墅的储物间吗？”
文肖敏摇摇头：“我只去过一次，律师陪着去的，没注意储物间。”
“我去过。” 席俊峰的声音低沉，“上个月文阿姨让我去帮她量尺寸，她说储物间里有她年轻时做的旗袍，想让我帮忙修改一下。” 他顿了顿，指尖在纸条上的 “鸢尾花开的方向” 几个字上反复，“她说那间储物间的钥匙，藏在只有你们俩知道的地方。”
文肖敏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 母亲的钥匙串上，除了那枚银盘扣，还有个小小的指南针，指针永远指向南方。“我知道钥匙在哪了。” 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现在就去别墅。”
“等等。” 席俊峰叫住她，将那件月白色旗袍重新放回木盒，“带上这个。” 他的目光落在旗袍上的鸢尾花上，“文阿姨说，这上面的丝线里掺了银线，能避邪。”
文肖敏看着他手臂上的刺青，突然觉得那蓝紫色的鸢尾花像是活了过来。“你手臂上的纹身，和我妈绣的鸢尾花一模一样。” 她突然开口，“这也是巧合吗？”
席俊峰的动作顿住，几秒后才缓缓抬眼：“文阿姨说，这花纹能保护我。”
林薇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偷偷指了指席俊峰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备注是 “赵总”，消息内容只有几个字：
“人找到了？”
文肖敏的指尖瞬间冰凉。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她看着手里的纸条，看着那件绣满鸢尾花的旗袍，突然意识到，母亲留下的或许不是一份遗产，而是一个巨大的旋涡。
而身边这个手臂上纹着鸢尾花的男人，到底是来帮她的，还是来…… 把她推进旋涡中心的？
#旗袍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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