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暗格里的空气浑浊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樟脑丸的刺鼻气味混着旧丝绸衣物的霉味，钻进林风的鼻腔，呛得他忍不住想咳嗽，却只能死死憋住。他蜷缩着身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木板，将那份印着 “樱花” 作战计划的牛皮纸文件袋紧紧按在胸口，纸张边缘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让他格外清醒。
外面传来樱子刻意拔高的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娇嗔与不满，像被惊扰了美梦的富家小姐：“这么晚了，谁在敲门？不知道这个点会打扰别人休息吗？”
一个粗鲁的男声立刻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蛮横：“例行搜查！我们接到特高课命令，全城搜捕炸毁军火库的重犯，任何人不得例外！”
“重犯？” 樱子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透着中将之女的傲慢底气，“这里是渡边中将的别院，你们敢搜查我父亲的家？就不怕担待不起后果吗？”
林风能听到门外士兵们低声商议的动静，大概是在权衡得罪中将的风险。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旦樱子拦不住，暗格被发现，不仅他会被捕，樱子也会被牵连。
片刻后，那个男声还是硬着头皮顶了回来，语气却弱了几分：“得罪了，渡边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是特高课佐藤课长亲自下的命令，就算是中将府邸，也必须配合搜查。”
佐藤一郎？林风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竟然亲自负责这个案子，看来军火库被炸的事，己经惊动了日军高层，这次的麻烦比想象中还要大。
房门被 “吱呀” 一声推开，沉重的脚步声顺着地板传来，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响 —— 抽屉被拉开又关上，衣物被粗暴地扔在地上，连梳妆台的化妆品都被扫到了桌角。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 “咚咚” 声。
“这里是我的卧室！你们不能乱翻我的东西！” 樱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我要告诉我父亲，让他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他女儿的！”
“小姐，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搜完就走。” 士兵的声音依旧强硬，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衣柜前。
林风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冷的刀柄 —— 如果暗格被发现，他就只能拼一把，哪怕杀出去的希望渺茫，也要拖几个敌人垫背。
“哗啦” 一声，衣柜门被猛地拉开，几件绣着樱花的和服被士兵粗暴地拨到一旁，布料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报告，这里面没什么异常。” 一个士兵说道。
“再仔细看看！衣柜后面有没有暗格？另一个声音立刻呵斥道。
林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一块木板被士兵用枪托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 —— 那正是暗格的位置！只要对方再用一点力，或者多敲几下，这个简陋的暗格就会暴露。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行了，别搜了！” 最初那个男声突然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渡边小姐还在这儿看着呢，真把她惹急了，咱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地方看着也藏不下人，赶紧去下一间房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轻轻关上。林风还不敢放松，又在暗格里待了足足五分钟，首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听到樱子轻轻敲了敲暗格的木板。
暗格门被移开，樱子那张带着泪痕的脸出现在微光中，眼眶通红，声音还在发颤：“他们…… 他们走了，你安全了。”
林风从暗格里钻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西肢。他看着樱子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低声道：“谢谢你，樱子。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和这份情报都完了。我欠你一条命。”
樱子摇了摇头，拉着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指着外面的街道， 路灯下，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正来回巡逻，探照灯的光柱扫来扫去，把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你现在出不去的，外面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连巷口都设了岗哨，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我必须走。” 林风的眼神异常坚定，他掂了掂手中的文件袋，“这份作战计划关系到太多人的生死，必须马上送到组织手里，晚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份危险。”
第二天清晨，虹口军火库的废墟上空还飘着浓黑的烟，风一吹，就卷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连几公里外都能闻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爆炸中心，皮鞋踩在破碎的混凝土块上，发出 “咯吱” 的声响。他身材中等，面容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正是特高课上海课长佐藤一郎。
他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从灰烬里捻起一小块扭曲的金属片，凑到眼前仔细端详。金属片边缘还带着灼烧的痕迹，熔点和形状都很特殊，不像是日军制式炸药的残留物。
“报告课长！” 一名副官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勘察报告，“现场勘察完毕，爆破手法非常专业，炸药用量精准，刚好能摧毁主仓库却不波及外围岗楼，像是军统爆破组的手笔。但入口处的排水渠铁锁，是被技术开锁打开的，这不符合军统一贯‘硬闯硬炸’的风格。”
佐藤一郎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着金属片，眼神冷得像冰。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断裂的钢筋、烧焦的木箱、散落的弹壳，每一处痕迹都在诉说着爆炸的猛烈。“去查一下汪伪机关那边，最近有没有人表现得太过‘突出’，尤其是那些能接触到军火库情报，又懂技术开锁的人。”
“课长是怀疑…… 有内鬼？” 副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次行动太精准了。” 佐藤一郎冷笑一声，将金属片扔进证物袋，“知道军火库位置，能避开巡逻队，还能打开特制铁锁，没有内应，绝不可能做到。”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尤其是那些突然冒出来，急于在日本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新面孔’，最值得怀疑。”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在渡边中将的宴会上，那个穿着西装、谈吐风趣的青年，林风。他轻易就赢得了樱子的好感，还能和日军军官谈笑风生，看似玩世不恭，却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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