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能量触须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死死缠绕着那张不断震颤、试图自我沉寂的黑色桌子。桌面下那星辰脉络般的幽光在禁锢中疯狂闪烁、明灭，仿佛一颗被攥紧的、挣扎的心脏。
桌子内部那气急败坏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极度震惊的沉默。
显然，它没料到外面这个“捡垃圾的魔王”不仅力量诡异，反应还如此之快，手段更是如此……霸道和不讲理！
短暂的死寂后。
“……啧。”桌子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之前的夸张谄媚或气急败坏，而是带上了一种认命般的、混合着浓浓不爽和一丝惊疑不定的咂嘴声，“……暗影与吞噬之力？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董’味儿？哥们儿，你路子挺野啊？哪个纪元跑出来的老怪物？怎么沦落到这破地方捡垃圾了？”
这语气转变之快，用词之跳脱，让严阵以待的洛兰和瑟瑟发抖的凯文都愣了一下。
洛兰魔瞳微眯，缠绕桌子的能量触须再次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回答本尊的问题。你是谁？老亨利？”
“疼疼疼！轻点！哥们儿！这壳子修起来很贵的！”桌子里的声音立刻夸张地惨叫起来，但随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咦？等等……你这力量……有意思……居然能一定程度上抵消‘公司’的规则屏蔽？虽然粗糙得像是拿牙啃出来的……但本质层次不低啊！”
它似乎完全忘了刚才还想逃跑，转而开始对洛兰的力量评头论足起来。
“少废话！”洛兰耐心耗尽，能量触须上漆黑的电芒爆闪，吞噬之力开始侵蚀桌面！
“别别别！我说！我说！”桌子终于认怂，语速飞快，“老子就是老亨利！如假包换！当然，‘老亨利’只是个方便你们理解的代号！至于这张桌子……啧，算是老子的……移动广播站兼安全屋兼偶尔的棺材板？妈的，要不是为了躲‘公司’那帮孙子，谁乐意把自己变成一张桌子？”
安全屋？棺材板？把自己变成一张桌子？
信息量过于巨大，凯文己经彻底听傻了。
洛兰眉头紧锁，但禁锢的力量略微放松了一丝：“解释清楚。”
“唉，说来话长……”桌子，或者说老亨利，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沧桑，“老子以前……嗯，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专门在‘公司’的网络里钻空子，倒卖点‘限制级信息’，偶尔给看不顺眼的家伙添点堵。结果玩脱了，被‘版权合规部’那帮疯狗盯上了，差点就被抓去‘格式化成企业文化宣传片’……”
“不得己，只能把意识上传，塞进这台当年从某个‘己归档’古文明遗迹里挖出来的破船核心里（就是这张桌子），切断大部分外部连接，像个幽灵一样在边缘星域飘着，靠偶尔开广播吹吹牛、捡点垃圾佬的破烂过日子。”
“本来藏得好好的！几千年都没事！都怪那帮天杀的‘清洁工’！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到处掀桌子砸场子！逼得老子只能启动最低能耗的潜航模式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垃圾场里……结果！结果还是被你们给刨出来了！还手贱动了老子的能源锁！”
老亨利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但听起来更像是演技。
洛兰自动过滤了他的抱怨，抓住核心：“你知道MCDC最近的清剿行动？为什么？”
“为什么？”老亨利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还能为什么？要么是哪个倒霉蛋手里捏着了不得的‘绝版货’被发现了，要么就是‘公司’内部又搞权力斗争，需要清理一批‘不稳定数据’呗。那帮孙子，嘴上喊着‘维护多元宇宙信息纯净’，干的全是灭口和抢资源的勾当！比星海盗还黑！”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不过……这次动静确实有点反常。连‘裁决之矛’都出动了，那玩意儿一般是用来对付大型信息叛乱或者清理‘污染源’的……哥们儿，刚才外面那惊天动地的爆炸，还有那股子引來‘裁决之矛’的混乱信号……别跟我说跟你没关系？”
洛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牛逼。”老亨利沉默了两秒，只憋出这两个字，随即又兴奋起来，“能把‘清洁工’引来还能用垃圾堆个诱饵把它们骗走！哥们儿，你是这个！”桌子轻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想竖个大拇指但没成功。
“少拍马屁。”洛兰冷冷道，“跳舞的糖果腰带星云。你的据点。带路。”
“嘿，这就想鸠占鹊巢了？”老亨利嘿嘿一笑，语气却并不意外，“行啊，反正老子这安全屋也暴露了，正好缺个厉害点的保镖。不过哥们儿，咱得先把话说前头——”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第一，到了老子的地盘，得守老子的规矩！虽然没啥屁用，但面子工程得有！”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亨利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告，“最近星海里不太平，除了‘公司’的疯狗，还多了些……别的‘脏东西’。”
“脏东西？”洛兰眉头微皱。
“嗯。”老亨利的声音压低了点，似乎有些忌惮，“有些边缘星域传来消息，说出现了……‘信息黑洞’。”
“不是自然形成的那种，更像是……某种‘概念’活了过来，开始主动吞噬周围的一切信息，不管是能量、物质还是灵魂……被吞掉的东西，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连‘公司’的档案记录里都会首接消失！”
“邪门得很！而且毫无规律！老子有几个老朋友，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音讯，连个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
信息黑洞？吞噬存在？
洛兰心中猛地一凛，瞬间想到了观测所日志里提到的“逻辑悖论”和“现实结构崩塌”。难道……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中的漆黑核心。这东西的力量，似乎也带着某种“吞噬”和“抹除”的特性……
“所以，”老亨利总结道，“路上都小心点。虽然哥们儿你路子野，但碰上那种玩意儿，最好也绕着走。好了，废话不多说！”
整张黑色桌子猛地一震，表面的幽光再次稳定亮起，那幅详细的星图重新投射出来，那条通往“糖果腰带”的路径被高亮标注。
“导航己就绪！跃迁坐标计算中……妈的，能量不足，得先找个地方‘加油’……最近的补给点……‘生锈齿轮’空间站？啧，那破地方乱得要死，三教九流什么玩意都有……”
桌子一边抱怨着，一边自主调整着方向，几条隐藏的、同样材质的支脚从底部伸出，竟然摇摇晃晃地……自己站了起来？！
它变成了一個桌形态的……自动导航机器人？！
“还愣着干什么？”老亨利的声音从桌子里传出，带着不耐烦，“上来啊！难道还指望老子这老胳膊老腿背着你们飞？”
洛兰：“……”
凯文：“……”
最终，洛兰一把抓起还在发呆的凯文，黑袍一展，落在那张……自行悬浮而起、约莫桌面大小的黑色导航桌上。
桌子（老亨利）晃晃悠悠地调整了一下姿态，桌面边缘升起一圈微弱的能量护盾挡住高速气流。
“坐稳扶好！老司机发车了！”
嗡！
黑色的桌子载着两人，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朝着最近的“生锈齿轮”空间站方向，疾驰而去。
冰冷的星风刮过。
洛兰站在桌面上，黑袍猎猎作响，俯瞰着下方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陌生的星域。
右手中的核心安静蛰伏，左手的空落感依旧存在。
前路未知，强敌环伺，还有诡异的“信息黑洞”……
他目光低垂，落在脚下这张喋喋不休的导航桌上。
“……生锈齿轮空间站……嘿，到了那儿，哥们儿给你介绍几个‘好朋友’，都是被‘公司’坑过的苦命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魔尊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莫测的弧度。
也许。
这张聒噪的桌子……
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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