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工业废气和信息垃圾味道的空气吸入肺中，怀里的钱包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踏实的……低级趣味的满足感。洛兰站在“暖心”疗愈中心门口，破损的魔铠在雨后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的寒意。
脑子里的剧痛依旧，但那种被强行塞入“正能量”的淤塞感消失了，甚至还因为“呕吐”出去一部分精神垃圾而诡异得轻松了一丝。魔魂深处，那些失败“洛兰”们的怨念似乎也平息了不少，仿佛刚才那场反向的精神污染，让他们也爽到了。
所以，对付邪教，就得用更邪门的方法？
魔尊面无表情地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钱包。信用点……暂时够了。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消化……呃，疗伤，以及……处理掉那个麻烦的累赘（指凯文）。
他循着记忆，快步走回那条藏匿凯文的阴暗小巷。
凯文还躺在那个角落里，被导航桌的废铁半掩着，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
洛兰毫不客气地将他拎起来，甩到肩上，如同扛一袋面粉。目光扫过那堆彻底报废的导航桌残骸，犹豫了零点一秒，最终还是伸出另一只手，将那块最大、看起来还有点金属价值的碎片也捡了起来——或许还能当废铁卖几个子儿。
做完这一切，他扛着凯文，拎着废铁，走出小巷，融入了街上麻木而匆忙的人流。
他的目标明确：找一个不需要登记身份、足够偏僻、并且……隔音好的临时落脚点。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过滤着街道两旁闪烁的霓虹招牌。
【“激情无限”情侣胶囊旅馆】——排除。 【“齿轮与麦酒”工人旅社】——太吵。 【“虚空漫游者”星际旅店】——需要身份认证。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条更加阴暗狭窄的岔路口，那里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灯光接触不良的破烂招牌：
【“鼹鼠”地下旅店】 【按日结算 无需身份 概不赊欠】
就是这里了。
洛兰扛着凯文，走下通往地下的、布满粘稠污渍的金属阶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霉菌和某种不可名状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前台是一个埋在巨大光屏后面的肥胖男人，只露出一双浮肿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洛兰一眼，又看了看他肩上扛着的人，声音沙哑：“单间，50信用点一天，押金100。损坏物品照价赔偿。”
洛兰没废话，从怀里掏出那个顺来的钱包，摸出几张印着陌生头像的信用券扔了过去。
肥胖男人熟练地清点了一下，扔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机械钥匙：“307。热水晚上8点到10点。别死屋里，处理起来麻烦。”
洛兰拿起钥匙，扛着凯文，走向更加阴暗潮湿的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激烈的争吵、压抑的哭泣、还有某种规律的、令人不安的撞击声。
找到307房，用钥匙打开门。
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房间极其狭小，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床板和一个锈蚀的洗手池。灯光昏暗，墙壁上布满可疑的污渍和涂鸦。
条件恶劣，但正合他意。
洛兰将凯文扔到床板上，将那块导航桌废铁随手靠在墙角。反锁好房门，又用房间里唯一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口气，疲惫感如同山崩般袭来。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那微弱不堪的魔魂，尝试吸收空气中稀薄的能量，修复自身的损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或许并没有过去多久。
一阵轻微却持续的嗡嗡声，如同最烦人的苍蝇，开始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他魔魂感知的信息干扰！
洛兰猛地睁开眼，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戾气。
这鬼地方连空气里的信息垃圾都这么浓稠吗？！还让不让魔好好疗伤了？！
他试图屏蔽，但那嗡嗡声仿佛无孔不入，而且……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自动组合成……语句？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负面精神能量残留……】 【……分析成分：愤怒、憋屈、不甘、怨念、少量毁灭倾向……】 【……纯度：高！】 【……匹配需求……】 【……正在为您筛选最佳‘情绪变现’方案……】
洛兰：“？？？”
情绪变现？方案？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嗡嗡声陡然一变，变成了一个极其欢快、充满诱惑力的……广告腔？
【号外！号外！‘深渊’竞技场重磅推出全新‘怨念能量’吸收业务！】 【您是否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是否觉得世界欠您一个公道？是否渴望让那些傻逼感受您的痛苦？】 【现在机会来了！】 【只需前往‘深渊’竞技场，连接我们的‘共感’设备，您无需亲自下场打生打死，即可将您的愤怒、您的怨念、您所有负面情绪，转化为最首接的杀伤力，施加于场上的角斗士！】 【体验亲手毁灭的！见证您的痛苦如何碾碎敌人！】 【根据您提供的‘怨念能量’纯度与强度，我们将支付丰厚的报酬！】 【毁灭与财富兼得！还在等什么？！】 【地址：地下七层，‘深渊’入口。期待您的‘负面’光临！】
广告音效还在脑海里回荡，甚至模拟出了观众的欢呼和角斗士的惨叫作为背景音。
洛兰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所以……
刚才他无意识散发出的那些……因为被邪教恶心到了而产生的怨气……
被某个无孔不入的信息掮客捕捉到了？
然后精准地给他推送了……情绪变现的广告？
还是竞技场业务？远程施加痛苦？赚取报酬？
这……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商业模式？！
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己经扭曲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负面情绪都能成为硬通货了？！
魔尊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墙角那块导航桌废铁，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凯文，最后感受了一下自己脑子里那依旧翻腾的、来自无数失败自己的憋屈记忆……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合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好像……
挺适合他的？
毕竟，别的没有……
负面情绪……
他可是……论吨装的。
而且都是……千年陈酿级别。
就在他因为这离谱的广告而陷入沉思时——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开门！治安官临检！怀疑你们非法入侵他人梦境！立刻开门配合！”一个粗鲁的声音在门外吼道。
梦境？入侵？
又是什么鬼东西？！
洛兰眼中厉色一闪，瞬间收敛所有气息，魔魂感知透门而出。
门外站着三个穿着制式黑色装甲、脸上带着不耐烦表情的治安官，手里的能量武器处于半激发状态，显然来者不善。
麻烦接踵而至。
洛兰缓缓站起身，目光冰冷。
他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凯文，又看了看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的破门。
所以……
是现在出去把这几个苍蝇扬了，然后换个地方继续被追捕？
还是……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还没焐热的、来自邪教老奶奶的钱包。
脑中再次回荡起那个“深渊竞技场”的广告。
魔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他走到门后，没有开门，而是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板。
作为回应。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声音，隔着门板说道：
“各位长官……”
“非法入侵梦境……罪名不小。”
“据我所知……‘织梦者’协会对这方面的处罚……尤其严厉……特别是对于……利用职务之便……私自截留‘梦核’……在黑市出售的行为……”
门外的砸门声和叫嚣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甚至能听到门外那骤然变得粗重和……惊恐的呼吸声。
洛兰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事实，却字字诛心：
“三位长官……上个月轮值‘深眠街区’时……收获……不错吧？”
“‘毒蝎帮’老大那个……关于他藏宝地的噩梦……卖了个好价钱？”
“就是不知道……‘织梦者’协会和‘毒蝎帮’……如果同时知道了这件事……”
“……”
“你们那点薪水……够买几口棺材？”
门外，死寂持续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是武器收起的细微摩擦声，和几声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走……走走走！妈的……搞错了……不是这间……”一个声音颤抖着，强作镇定地低声说道。
脚步声慌乱地远去，甚至带着一丝踉跄。
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
洛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所以……
情报……
果然……
才是第一生产力。
他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的凯文，又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
所以……
接下来的“经费”问题……
或许……
思路应该打开一点？
他不需要去偷，去抢，甚至不需要去骗。
他只需要……
知道。
知道别人的秘密，知道市场的需求，知道如何将信息……精准地……变现。
比如……
那个“深渊竞技场”……
好像就挺需要……
高质量的“怨念”？
魔尊缓缓抬起头，看向房间那肮脏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个位于地下七层的、喧嚣血腥的角斗场。
嘴角，那丝危险而冰冷的弧度，愈发明显。
“技术猿……”
他轻声自语。
“看来……”
“你的就业方向……”
“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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