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巷子里的金属垃圾箱，发出单调的哐哐声。洛兰靠墙坐着，魔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虚弱的味道。右手中那块核心死寂如顽石，与那片灰色荒漠“母体”的短暂共鸣仿佛耗尽了它最后一丝灵性，也彻底斩断了某种无形的牵引。
老亨利……大概是真的没了。那堆导航桌残骸再无半点声息。 凯文还在污水里挺尸，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
真正的……孤家寡人。身无分文，力量尽失，还拖着一个累赘。
魔尊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额角滑下，流过那双深不见底的猩红魔瞳。他看向巷口，那里霓虹闪烁，飞行器低空掠过的呼啸声和远处传来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甜腻到发齁的广告女声，勾勒出一个喧嚣而陌生的未来都市轮廓。
活下去。 然后，弄点“经费”。
目标明确，路径未知。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魔能，试图感知这个世界的能量流动，寻找类似“魔晶”或“灵气”的替代品。然而，感知所及，只有混乱驳杂的电子信号、稀薄寡淡的生物能、以及某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烦躁的低语？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无数细微的、破碎的信息流，如同数字化的尘埃，弥漫在空气里，试图钻入每一个感知敏锐存在的意识。
【……‘齿轮甜心’新款能量棒，草莓味，第二根半价……】 【……‘深渊’竞技场今晚死斗盘口，暴虐龙vs铁，赔率1比3.5……】 【……第七区管道维修，预计停水8小时，请居民提前储水……】 【……招募志愿者测试新型神经接口，报酬丰厚，可能伴有轻微眩晕、失忆、人格解体等副作用……】 【……老公怀疑我出轨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垃圾广告、博彩信息、市政通告、危险实验招募、情感八卦……海量的、无用的、甚至有毒的碎片信息，如同浑浊的洪水，无差别地冲击着他的感知。
这个世界……连能量都带着一股子……廉价和吵闹的味道。
洛兰皱紧眉头，强行过滤掉那些无用的噪音，将感知聚焦在那些可能蕴含“价值”的信息上。
“……‘废品回收’……高价收购废弃义体、能量核心、未知科技造物……” “……‘遗忘诊所’……专业消除不良记忆，价格面议，保证无痛……” “……‘虚空借贷’……无需抵押，秒到账，利息……嘿嘿，你懂的……”
废品回收？他看了一眼那堆导航桌残骸和死寂的核心……或许能换点钱？但风险太大，容易暴露特殊之处。 消除记忆？他现在更需要的是记忆而不是消除。 虚空借贷？听起来就像汤姆的骗局换了个皮。
都不是好选择。
就在他感知如同触角般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筛选时——
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和纯净的能量波动，夹杂在无数垃圾信息中，如同淤泥中的珍珠，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波动来自……不远处？似乎就在隔壁街区？能量性质……中正，平和，带着一种……滋养和修复的特性？
与他魔魂的损伤属性……隐隐契合？
这是什么？某种疗伤圣物？还是特殊的能量节点？
洛兰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艰难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墙壁。看了一眼昏迷的凯文，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尽力气将他拖到稍微干燥一点的角落，用那堆导航桌废铁稍微遮掩了一下。
然后，他循着那丝微弱却纯净的能量波动，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巷子外走去。
每一步都牵动着魔魂的裂痕，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走出小巷，喧嚣的声浪和刺目的霓虹灯光瞬间将他吞没。
高耸入云的、形状各异的摩天楼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妖娆的虚拟偶像抛着媚眼，各种型号的悬浮车和飞行器在预设的航道上穿梭不息，发出嗡嗡的噪音。街道上人流如织，各种奇装异服、种族各异的身影匆匆而过，大多脸上带着麻木或疲惫的表情。
这是一个高度发达，却也显得冰冷而压抑的世界。
洛兰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他那身破损的魔铠和苍白的面容虽然扎眼，但在这光怪陆离的大都市里，似乎也不算太稀奇。
他全部的心神都锁定着那丝能量波动。
穿过一条充斥着廉价仿生人和毒品贩子的黑暗小巷，绕过几个正在播放激进政治演讲的全息投影广场，那能量波动的源头越来越近。
最终，他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古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低矮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建筑的外墙是某种暗红色的砖石，爬满了绿色的电子苔藓，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一种温暖的手写字体写着：
【“暖心”社区能量疗愈中心】 【——为您疲惫的身心充电】
木牌旁边，还有一个用发光二极管拼成的、不断闪烁的、有点可爱的笑脸：:)
就是这里了。
那纯净温和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门后散发出来的。
社区能量疗愈中心？听起来……很正规？很……人畜无害？
洛兰眉头微皱，魔魂的本能让他对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都抱有警惕。
但他感知到的能量波动做不得假，那确实是对他伤势有益的力量。
沉吟片刻，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门内，与外界的喧嚣冰冷截然不同。
光线柔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木料香气和某种草药的味道。节奏舒缓的、空灵的背景音乐轻轻流淌。接待处只有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穿着舒适亚麻长袍的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低头编织着什么。
几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市民坐在等待区的软椅上，闭目养神，身上连接着细微的能量导管，导管另一端没入墙壁上的某个接口，淡淡的能量光晕在他们体表流转。
整个环境……安宁，祥和，甚至有点……过于美好了？
“欢迎光临‘暖心’疗愈中心，孩子。”老太太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起来你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旅程。需要帮助吗？”
她的目光落在洛兰破损的魔铠和苍白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
洛兰沉默了一下，沙哑开口：“能量……疗愈。怎么收费？”
老太太笑了笑，指了指墙上的一个价目表：
【基础能量补充：50信用点/小时】 【深度精神舒缓：100信用点/小时】 【创伤后应激障碍修复：200信用点/小时】 （接受以物易物，具体价值需评估）
价格不算便宜，但似乎……还算公道？
洛兰摸了摸身上，空空如也。他看了一眼那堆导航桌残骸和核心……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没有信用点。”他实话实说。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温和：“没关系，孩子。‘暖心’的宗旨就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你可以先体验半小时的基础补充，如果感觉有效，再考虑以后付费，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帮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洛兰那身虽然破损但明显不凡的魔铠。
先体验？后付费？还有这种好事？
洛兰心中的警惕更甚。但那股纯净的能量波动如同诱饵，不断吸引着他千疮百孔的魔魂。
最终，对恢复力量的渴望压倒了疑虑。
他点了点头。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了，她引领着洛兰来到一个空的软椅旁，熟练地取出一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导管，示意洛兰放松。
“闭上眼睛，孩子，感受能量的流动，它会抚平你的伤痛……”
洛兰依言坐下，闭上眼，但魔魂感知却提升到极致，密切关注着那能量导管和即将涌入的能量——稍有不对，他会立刻反击。
导管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
一股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能量，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他那布满裂痕的魔魂竟然真的传来一阵久违的舒适感！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这能量……竟然真的毫无危害？！而且极其契合他魔魂的损伤！
难道……真的遇到好人了？
就在他心神微微放松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温和的能量流，毫无征兆地猛地变得狂暴起来！
不再是滋养，而是变成了一种强制的、霸道的、充满了洗脑意味的信息洪流！
无数温暖、积极、充满“爱”与“和平”的念头，夹杂着对“暖心”疗愈中心的无限赞美和感恩，如同病毒般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感恩……奉献……】 【……暖心……家园……】 【……付出……即是幸福……】 【……一切……为了集体的温暖……】
这根本不是疗愈！
这是精神控制！是意识改造！
这所谓的“社区疗愈中心”，根本就是一个打着公益幌子的邪教洗脑窝点！那纯净的能量只是诱饵，真正的目的是将人变成失去自我、只知道“感恩”和“奉献”的傀儡！
“呃——！”洛兰猛地睁开眼，眼中血光暴涨！
他想反抗，想切断那能量导管！
但太晚了！
那洗脑的信息洪流己经顺着能量通道，疯狂涌入他毫不设防的魔魂深处！
与他那本身就混乱不堪、充满了各种负面记忆碎片的意识海……轰然对撞！
想象一下，一股极端“正能量”的洗脑病毒，猛地冲进了一个装满了几百个失败、憋屈、愤世嫉俗、时刻想着掀桌子的“洛兰”记忆的垃圾场……
会发生什么？
不是吞噬，不是覆盖。
而是……
剧烈的……排异反应！
极致的……逻辑冲突！
洛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表情扭曲，一半试图露出“感恩”的微笑，一半却狰狞地想要毁灭一切！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怪响！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色终于变了，她似乎没料到洛兰的“抵抗”会如此激烈和……诡异？她连忙加大能量输出，更多的“爱与和平”病毒汹涌而入！
“孩子！放松！接受温暖！融入集体！”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然而，这更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倒水！
洛兰意识海中，那些失败的“洛兰”们仿佛被这假惺惺的“温暖”彻底激怒了！
【……温暖个屁！老子当年就是信了光明神的鬼话才被坑死的！】 【……集体？老子就是太讲集体荣誉感结果被队友卖了！】 【……感恩？我感恩他奶奶个腿！】 【……奉献？老子奉献了魔生结果成了手办！】 【……掀桌！必须掀桌！】
无数负面的、愤怒的、荒诞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那“正能量”病毒的刺激下，疯狂地爆炸、反扑！
两股极端对立的意识在洛兰脑子里疯狂打架！
那老太太惊恐地发现，能量导管反馈回来的信息变得极度混乱和……有毒！
她试图灌输的“爱与和平”被扭曲成了“恨与战争”，她的“感恩”指令被反弹成了“诅咒”，她的“集体”概念被污染成了“极端个人主义”……
甚至……有一股极其阴暗暴躁的意念顺着能量导管……反向侵蚀了过来！
【……老妖婆！骗你爹呢？！】 【……就这点水平还想洗老子的脑？！】 【……你的能量不错……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看老子魔念倒灌！给你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噗——！”老太太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椅子上那个表情扭曲、浑身散发着混乱邪恶气息的身影！
“怪物！你是怪物！”她尖声叫道，再也维持不住那慈祥的伪装。
而洛兰，在这极致的意识冲突中，猛地发出一声咆哮！
不是痛苦的咆哮，而是……一种憋屈到极点、愤怒到极点、终于找到发泄口的……
……咆哮！
轰！！！
他体内那混乱的、对立的能量猛地炸开！
不仅强行冲垮了那洗脑的能量流，甚至……阴差阳错地，将他魔魂中一部分最淤积的、来自其他宇宙的负面记忆渣滓……
顺着那能量导管……
狠狠地……
喷了回去！！！
如同精神层面的……呕吐！泄洪！
“呃啊啊啊——！”那老太太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仿佛被灌入了世间最污秽、最绝望的精神毒素，双眼翻白，首接晕死过去！
整个疗愈中心的光线都剧烈闪烁了一下，那些正在被“疗愈”的市民也纷纷断开连接，茫然地睁开眼睛，不知所措。
洛兰猛地扯掉身上的能量导管，喘着粗气，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脑子里的混乱渐渐平息，虽然依旧剧痛，但那种被强行塞入“正能量”的恶心感消失了，反而因为“吐”出去了一些负面垃圾，莫名地……轻松了一点点？
他看了一眼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茫然的市民。
所以……
这邪教窝点……
被他用更邪门的精神垃圾……
给……冲垮了？
魔尊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他默默地走到那个昏迷的老太太身边，非常熟练地从她袍子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包。
看都没看里面有多少信用点，首接将整个钱包塞进自己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损的魔铠，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地……
朝着门口走去。
路过那个价目表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若有所思。
原来……
负面情绪……
也是可以……
变现的？
虽然方式……
有点……缺德。
他推开疗愈中心的门，重新走入外面那个冰冷、喧嚣、但却……莫名顺眼了不少的世界。
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魔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工业废气和信息垃圾味道的空气。
感觉……
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http://www.220book.com/book/6IL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