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集团,地下三层。
B3-17,档案室。
没有窗,只有惨白的日光灯,
嗡鸣如蚊,
照着一排排铁柜,
像墓穴的碑林。
林深站在“1999年工程事故”卷宗柜前。
柜门敞开,
内部空空如也。
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静静躺在最下层。
他捡起——
是父亲林建国。
穿着旧式安全帽,
站在江临桥主梁上,
笑容朴实,
眼神却像钉子,
死死盯着镜头外的什么。
翻过来,背面一行钢笔字,
墨迹深重,像刻上去的:
“别信桥,信人。”
林深手指发抖。
这是父亲的字。
可他从没听父亲说过这句话。
是留给谁的?
是警告,还是遗言?
他拉开其他抽屉。
“江临桥竣工报告”、“材料验收单”、“监理日志”……
全被调走,
仅剩一张调阅单:
“借阅人:苏振业。
时间:2000年1月3日。
事由:内部审计。”
“内部审计?”林深冷笑。
审计的,是真相,还是尸体?
他蹲下,检查角落的旧纸箱。
灰尘厚积,
像没人碰过二十年。
他翻找,
突然,
指尖触到一本硬皮册子——
《1999年江临桥施工日志·副本》。
翻开,字迹潦草,是监理手记:
“6月15日,晴。主梁浇筑,C25标号混凝土,质检合格。”
“6月16日,阴。接到通知,改用‘特供加固材’,替换C25。”
“6月17日,雨。材料进场,无质检报告,负责人陈国栋签字接收。”
“6月18日,暴雨。浇筑完成。林工(建国)强烈反对,称‘特供材’无抗压数据,恐危及结构。”
“6月19日,停工。林工提交书面异议,被苏总约谈。当晚,林工‘意外’落江。”
林深眼眶发热。
原来父亲不是“意外”落江。
是异议之后,被“处理”。
他继续翻,
突然发现——
6月16日那页,
“改用‘特供加固材’”的“改”字,
是后来补写的,
墨色略深,
且纸面有轻微刮痕。
他掏出随身小刀,
轻轻刮去表层墨迹——
底下露出原字:
“停用C25”。
不是“改用”,
是“停用”。
命令先下,材料后到。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突然,
灯灭了。
整个档案室陷入黑暗。
只有通风口传来细微电流声,
像有人在呼吸。
林深心跳如鼓。
他知道,
这不是故障。
是警告。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
光束扫过铁柜,
灰尘在光中飞舞,
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他必须快点。
回到日志,
他逐页细查。
在7月2日记录中,
发现一行被涂黑的字:
“今日‘特供材’样本送检,结果:抗压强度不足C15,仅为……”
后面全被墨水涂死。
他用手机拍下,
回家用图像增强软件处理——
模糊的数字浮现:
“仅为C8.3,不合格。”
C8.3?
连普通地基都达不到的强度,
竟被用在主梁?
这哪是造桥,
是埋雷。
凌晨两点。
林深准备离开。
他最后检查父亲照片的抽屉,
突然,
指尖触到夹层。
他轻轻撕开——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滑出。
是传真纸残页,
印着半行字:
“……建国:若你看到此信,立即离城。他们要……”
落款:“老吴”。
老吴?
他记得,
父亲常提的工友吴守桥,
外号“老吴”,
后来莫名被辞退,
再无音讯。
林深将纸片贴身收好。
他知道,
这不只是父亲的遗物,
是火种。
只要还有一点灰,
就能,
燎原。
走出档案室,
电梯上升。
林深靠在冰冷的壁上,
闭眼。
父亲的脸,
监理日志的字,
“停用C25”的刮痕,
“抗压C8.3”的墨污,
在脑中翻滚。
他忽然明白:
他们不怕桥塌。
他们怕的是,有人记住桥是怎么塌的。
而他,
就是那个,
要记住的人。
电梯“叮”一声,
门开。
他走出去,
迎面撞见行政部小张,
端着咖啡,一脸惊讶:
“林深?你这么晚还在这儿?”
林深平静道:“加班。”
小张笑笑:“你可真拼。
对了,王主管说,让你明天去领新工牌,
‘地下岗’转‘外勤岗’,算是升了。”
林深点头,
心里却冷笑:
升?
是流放。
可他们不知道——
真正的档案,
己经,
进了我的脑子。
他走出集团大楼。
夜风扑面。
他抬头,
江临桥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
像一道,
永不愈合的伤疤。
他轻声说:
“爸,
我看见了。
这次,
我不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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