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选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反应。
“融合”二字出口的刹那，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原本就肆虐的龙脉反噬之力与弑龙弩的阴寒诅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压、搅拌在一起，爆发出远超以往的恐怖痛苦！
“呃——！”
林烬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栽倒！
“陛下！”影七惊呼，身形如电，瞬间上前扶住他的身体。
“烬哥哥！”沈知微虽心智懵懂，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极度痛苦的嘶吼吓得尖叫起来，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林烬的衣袖，不知所措地哭喊，“你怎么了？你别吓知微…”
林烬的意识在排山倒海的剧痛中沉浮。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碾碎重组，经脉被狂暴的力量寸寸撕裂又强行续接，灵魂被撕扯向两个极端——一边是灼烧万物的龙炎，一边是冻结灵魂的玄冰！脑海深处，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仿佛带着一丝残酷的愉悦，不断报出融合度缓慢而坚定的攀升，以及同步减少的、令人绝望的寿元倒计时。
【龙脉融合度：23%…24%…】
【抹杀倒计时：364天23小时…】
每一秒，都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爬行。
“出去…所有人…出去…”林烬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命令，他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此刻的沈知微，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非人痛苦的模样。
影七咬牙，强忍担忧，对闻声冲进来的铃铛和太医厉声道：“陛下有旨，即刻闭关！所有人退出殿外！无诏不得入内！”
“可是陛下他…”铃铛看着皇帝那痛苦到扭曲的苍白面容，泪流满面。
“出去！”影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太医和宫人们只能含泪退下。铃铛最后看了一眼被影七扶到榻上、蜷缩着剧烈颤抖的皇帝，以及旁边吓得瑟瑟发抖、却不肯松开手的皇后，一跺脚，也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殿门。
昏暗的寝殿内，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压抑的呜咽和无声的守护。
融合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残酷。林烬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清醒的间隙，他能感受到影七如同最忠诚的石像，守在不远处，气息凝重。更能感受到，一只冰凉而微微颤抖的小手，始终固执地、轻轻地抓着他衣角的一小片，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沈知微似乎吓坏了，哭累了，就蜷缩在榻边，不敢靠近，也不愿离开，只用那双失神的眼睛“望”着他方向，时不时发出细微的、不安的抽噎。
这种全然的、不带任何杂质的依赖和恐惧，奇异地成了林烬对抗那无边痛苦的一种支撑。他不能彻底崩溃，至少…不能在她面前。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不知过了多久，那足以将钢铁都碾成齑粉的剧烈痛苦，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全新的感知。
林烬疲惫地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永恒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是一片死寂。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己初步融合的龙脉感知。
他“看”到影七如同磐石般立在殿柱的阴影里，周身散发着沉稳的守护气息；他“看”到殿外走廊上，铃铛正靠着门框打盹，眼角还挂着泪珠；他更“看”到…蜷缩在榻边的沈知微，那单薄的身影周围，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龙息隐隐共鸣的…暖白色光晕？那是沈家血脉与龙脉守护之力残存的痕迹吗？
这种感知玄妙无比，远超【洞察之眼】的模糊情绪捕捉，是一种对能量、对生命气息更本质的“看见”。
然而，伴随着这种新感知而来的，是更加清晰的、来自系统那冰冷无情的倒计时滴答声，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最终的结局。
【龙脉融合度：25%】
【抹杀倒计时：364天10小时…】
他用一年的寿元，换取了5%的融合度和这初步的感知。代价，惨重得令人窒息。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坐起身。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但一种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开始在破碎的经脉中悄然滋生。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他的动作惊动了影七和沈知微。
“陛下！”影七瞬间出现在榻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担忧。
“烬哥哥…”沈知微也惊醒过来，怯生生地小声呼唤，下意识地又想伸手过来抓住他。
林烬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朕…无事。”
他摸索着，再次握住了沈知微那冰凉的小手，感受到她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向他靠近了一点。这份全然的信任，让林烬心中百感交集。
“更衣。”他对影七道，“传旨，太极殿，召集众臣。”
“陛下！您的身子…”影七大惊。皇帝此刻的状况，显然远未恢复。
“朕必须去。”林烬的语气不容置疑。融合己经开始，他没有时间慢慢休养。他必须在有限的时日里，尽快稳定朝局，扫清隐患，为这个国家，也为了身边这个依赖他的人，尽可能铺平道路。
一个时辰后，太极殿。
当林烬被影七和铃铛一左一右搀扶着，一步步走上御阶，转身面向群臣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臣工都震惊地看着他们的皇帝。
他依旧一身龙袍，但身形比之前更加消瘦单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空洞无神，覆盖着一层不祥的灰翳。最为刺目的是，他一头长发，竟己几乎全白，仅剩几缕黯淡的墨色夹杂其中，如同垂暮老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皇帝，周身却散发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那并非刻意为之的龙威，而是一种…仿佛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这殿宇、与整个国运隐隐共鸣的深沉气息！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便让所有人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莫名的悲怆。
李岩重伤未醒，张魁、以及几位在动荡中幸存下来的老臣站在最前方，看着皇帝的模样，无不眼圈泛红，心中巨震。
“朕，”林烬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平静与决绝，“还活着。”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不少臣子瞬间湿了眼眶。
“京城，也还站着。”
他微微抬起下巴，尽管目不能视，却仿佛能“看”到每一个人。
“此番劫难，社稷倾危，百姓涂炭，忠良喋血。罪在朕躬，失察于内，纵患于外。”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然，天道不绝我南胤。赖将士用命，忠臣死节，百姓同心，终退强敌，暂保山河。”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然，内奸虽除，外患未平！东夷狼子，亡我之心不死！北狄虽暂退，其患犹在！西溟新立，其心难测！国势依旧危如累卵，绝非安享太平之时！”
群臣屏息，心神激荡。
“故，”林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自即日起，朕将励精图治，重整山河！革弊政，用贤能，振武备，抚民生！凡有再敢里通外国、祸乱朝纲者，虽远必诛！凡有忠勇为国、鞠躬尽瘁者，虽微必赏！”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微微摇晃，却被一股无形的意志强行稳住。他举起颤抖的右手，指向殿外苍天，发出誓言，如同雷霆，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朕在此立誓！必以残躯，守土开疆！必以余寿，换国安民康！山河若在，朕…绝不言退！”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短暂的寂静后，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响起！群臣无不激动跪地，许多老臣更是泣不成声！皇帝的模样固然令人心碎，但这番誓言中透出的坚韧、担当与决绝，却极大地振奋了历经劫难后的人心！
张魁等人更是热血沸腾，发誓要追随陛下，重整河山！
然而，就在这众志成城、气氛悲壮而激昂的时刻——
林烬脑海中那全新的龙脉感知，却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不谐之音！
那声音并非来自殿内群臣，也非来自城外，而是来自…脚下极深的地底！来自那个因地震而隐约暴露的、前朝龙脉秘库的方向！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殿内这强烈的龙脉誓言和众臣凝聚的信念所惊动…或是…激怒了？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龙吟？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隐隐传入他的感知！
林烬的身形猛地一僵，即将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第五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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