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飞雨指间捻着那点暗红污迹，鼻尖萦绕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昨夜那搅得他心神不宁的鬼哭魔音，果然不是错觉。
有人盯上他了。用这种下三滥的符箓手段。
他目光锐利如鹰，再次扫过自家小院矮墙，窗棂，门廊……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对方手法极其老练，除了这点几乎被擦去的残留，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是谁？
那个弑师潜逃的韩立？他有这本事？
还是……另有其人？
厉飞雨脑海里瞬间闪过几张面孔。最近门里因墨大夫之事暗流涌动，看他不顺眼的，或被他查案触碰到利益的，不在少数。
但用这种阴损符箓……更像是某种见不得光的警告。
他冷哼一声，指间发力，那点污迹彻底湮灭。警告？他厉飞雨最不怕的就是警告。
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向戒律堂。既然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那他就把动静闹得更大点！
“查！给我彻查！”厉飞雨的声音在戒律堂偏殿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所有近期领取过朱砂、符纸的外门弟子，甚至杂役！所有行为异常、频繁出入坊市之人！一个一个给我过筛子！我就不信揪不出这只老鼠！”
戒律堂的弟子面面相觑，有些为难。这般兴师动众，牵扯太广了。
“厉师兄，这……没有确凿证据，恐怕……”
“证据？”厉飞雨猛地一拍桌子，木屑飞溅，“昨夜有人将邪符打入我院内！这便是证据！墨师刚死，就有人用这种手段挑衅七玄门！这背后定然与墨师之死有关！查不查？”
众人被他气势所慑，不敢再多言，纷纷领命而去。
整个外门区域，瞬间风声鹤唳。
李羊蹲在后山柴堆旁，看着一队戒律堂弟子脸色阴沉地走过，目光如同梳子般扫过每一个杂役。王大锤吓得脸都白了，搬柴的手首哆嗦。
“慌什么？”李羊头也不抬，斧头稳稳劈开木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可厉师兄那样子……”王大锤声音发颤。
“厉师兄查他的，咱劈咱的柴。”李羊语气平淡。
心里却冷笑。查吧，使劲查。朱砂符纸？杂役区谁不知道刘老西摊子上的“废料”最近少了？查到最后，线索只会指向那个己经“失踪”的、据说会画两笔符的刘老西远房侄子。
他早就通过王大锤的嘴，把这点“无心之言”散出去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戒律堂的注意力迅速聚焦到了坊市，尤其是刘老西的摊位上。刘老西被反复盘问，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隐瞒，把自己那点底细和“废料”的去向抖了个干干净净，自然包括了那个“可能懂点符箓”的远房侄子，以及那侄子前些日子恰好来信说要求投奔他却迟迟未到的“巧合”。
线索似乎清晰起来。
厉飞雨亲自盯着对刘老西的审讯，眉头却越皱越紧。太顺了。顺得像有人故意把线索喂到他嘴边。那个所谓的“远房侄子”，更像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下令加大搜查力度，重点排查所有近期陌生、或行为可疑的面孔。
压力层层传递下来。
李羊明显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多了。每次他去坊市，哪怕只是匆匆买点东西，都能感觉到暗处的审视。甚至有戒律堂弟子专门“路过”杂役区，眼神在他和其他几个相对“活跃”的杂役身上打转。
他依旧每天劈柴、吃饭、睡觉，表现得比谁都老实，甚至刻意减少了去坊市的次数。
但暗地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他知道，厉飞雨并没有完全被误导。这家伙像头固执的猎犬，依旧死死咬着可能的疑点不放。大规模的搜查既是施加压力，也是在逼他露出马脚。
不能坐以待毙。
他需要一把更烈的火，把水彻底搅浑，把厉飞雨和所有人的视线，牢牢钉死在“外面”。
夜深。外门藏书阁。
一个负责夜间洒扫的老杂役，提着昏暗的灯笼，哆哆嗦嗦地清理着书架上的灰尘。走到最里面一排存放杂书、少有人来的书架时，他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灯笼哐当掉在地上，瞬间熄灭。
黑暗里，老杂役连滚爬爬地冲出来，脸色惨白，语无伦次：“鬼！有鬼画符！邪门！邪门啊！”
值守弟子被惊动，点亮火把冲进去。
只见那排书架最隐蔽的角落里，被人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东西，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号！那符号的风格，与之前在垃圾堆发现的残符上的记号，以及墨大夫屋里某些难以辨认的痕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消息像野火般烧遍了七玄门。
厉飞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着那些扭曲的符号，脸色铁青。他认得出来，这绝非普通弟子能画出来的！其中蕴含的某种阴邪意味，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绝对不是那个“远房侄子”能搞出来的！
内鬼！七玄门里一定还藏着内鬼！而且可能地位不低！
所有的调查方向瞬间扭转！戒律堂的力量全部被调动起来，开始对内进行严苛的排查！尤其是那些有权限接近藏书阁、且行为近来有些异常的内门弟子甚至执事，都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厉飞雨忙得焦头烂额，再也无暇顾及外门杂役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后山，李羊劈着柴，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骚动和戒律堂弟子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火，烧起来了。
烧得越旺越好。
他放下斧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接下来，该去“探望”一下那位受了惊吓的老杂役了。顺便，让他再“回忆”起一点有用的细节——比如，昨晚似乎看到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模糊身影，在附近出现过？
这桶油浇下去，这锅粥，想必能熬得更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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