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死寂，只有李羊粗重压抑的喘气声。他靠在墙角，脸色白得吓人，胸口那片被自己鲜血浸透的衣料黏腻冰冷。神魂像是被刚才那一下隔空冲击揉碎了又勉强捏合，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次心跳都扯得浑身经脉针扎似的疼。
那高仿瓶子彻底成了指间一捧灰，风一吹就散了。最后窥见的那点破碎画面——韩立那非人的竖瞳、布满血纹的掌天瓶——却像是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他脑子里。
恐惧？有那么一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被掀了棋盘的暴怒，以及……更炽烈的贪婪。
那玩意儿……力量强得邪门！
必须重新连上线！必须知道那小子到底变成了什么鬼东西！
可他手里没牌了。最大的依仗碎了，自身难保。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装着“幽潭凝脂”的玉瓶，蝎娘子冰冷又带着奇异热度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活下来。” ——“我，等着下一笔‘账’。”
账？
李羊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底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算计。
光卖功法碎片，太慢，也太被动。得让她觉得，她投资的不是一门生意，而是一座挖不完的金山！得让她主动把身家性命都押上来！
他需要一场表演。一场足够真实、足够惨烈、也足够的表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味，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抓起地上那粗陶药瓶——蝎娘子最初给的那劣质“腐髓生肌散”。
瓶里还剩一点黑紫色的药粉。
他眼神一狠，没有丝毫犹豫，将剩下的药粉全部倒在左臂那刚刚被“幽潭凝脂”稳住伤势、新生嫩肉还在发痒的伤口上！
滋——！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剧痛瞬间爆开！那劣质药粉中的阴寒毒素与“幽潭凝脂”温和的药力猛烈冲突，仿佛在他伤口里点着了一把冰火交织的毒火！
“呃啊——！”
李羊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整个人蜷缩起来，右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左臂伤口处刚刚长好的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甚至隐隐散发出腐臭！
他强行逆转了伤势！用更烈的毒，把自己刚刚好转的左手，重新推向腐烂崩溃的边缘！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调动起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阴鸦坐忘术》灵力，混合着此刻真实不虚的极致痛苦和濒临崩溃的意志，沿着之前传递给蝎娘子功法碎片的那条微弱感应通道，疯狂地、不计后果地冲击了过去！
没有具体的言语，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濒死求救的惨烈意念，以及一段更加混乱、却刻意保留了一个关键运行关窍的《阴鸦坐忘术》后续法诀碎片！
… …
幽谷深处，蝎娘子正对着那缕得来的一丝精妙法诀冥思苦想，越是钻研，越是觉得深奥无比，却也卡在某个关键节点，心痒难耐。
突然！
那股熟悉的、冰冷又暴戾的意念通道再次被强行撞开！
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矜持的“求助”，而是一股几乎能灼伤她神识的、最原始最疯狂的濒死哀嚎！那惨烈的痛苦和绝望如此真实，让她指尖猛地一颤！
紧随其后的，是一段更加高深、却也更加破碎的法诀，如同溺水之人抛出的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而那浮木上，恰好刻着她苦思不得的那个关键关窍的破解之法！
但这一切都浸染在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里，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彻底魂飞魄散！
蝎娘子猛地站起身，面纱下的脸色彻底变了。
不是算计！不是试探！
他是真的快死了！在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把最核心的东西抛了出来，只为换一线生机！
那股决绝和惨烈，做不得假！
若是他死了…这通天大道…可就真的断了！
“幽潭凝脂”还不够？他到底惹上了什么级别的仇家？！伤重到如此地步？！
贪念、对大道机缘的渴望、以及一种被那惨烈求救激起的奇异兴奋，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
她不能再等！不能再犹豫！
蝎娘子眼中闪过决断的厉色，身影一晃，瞬间从谷内消失。
… …
石屋内，李羊感受着那传递出去的惨烈意念，以及随之而来的、通道那头一刹那的剧烈波动和骤然逼近的冰冷气息。
他知道，鱼…咬死钩了。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变得如同游丝，左臂伤口狰狞可怖，黑血缓缓滴落。
几乎就在他倒下的下一秒！
石屋的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屋内，带进一股刺骨的阴寒和浓郁的异香。
蝎娘子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墙角的李羊身上。
看到他左臂那触目惊心的腐烂伤口，感受到他那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气息，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股狂暴冲突后濒死的绝望意蕴…
她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废物！撑这点时间都做不到！”
她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一步上前，蹲下身，冰冷的手指首接搭在李羊完好的右手手腕上。
一丝精纯却带着剧毒的灵力探入李羊体内。
下一刻，蝎娘子轻咦一声，面纱微微一动。
她探查到的情况，比看上去更糟！经脉寸寸断裂，神魂黯淡欲碎，一股阴寒死气正在疯狂侵蚀他最后的生机…但偏偏，在那破败的根基最深处，又隐隐盘踞着一丝极其精纯、极其诡异的冰冷道基，与她得到的那功法碎片同源，却更加深邃！
这小子…秘密比她想的还多！潜力也更大！
救！必须救！
她不再犹豫，反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雕刻着毒蝎纹路的玉盒。打开盒盖，里面并非药膏，而是三枚不断蠕动、泛着七彩光芒的活物——像是某种灵蚕！
“算你运气好，老娘刚炼成的‘七绝续命蛊’！”
她语气冰冷，动作却快如闪电。指尖一划，逼出李羊心头一滴精血，滴在那三枚灵蛊之上。灵蛊瞬间吸收精血，光芒大放。
她屈指一弹，三枚灵蛊化作三道七彩流光，瞬间没入李羊左臂、胸口和眉心！
“呃啊——！”
本己“昏迷”的李羊，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眼珠凸出，血丝遍布！
真正的、远超之前的极致痛苦席卷了他！那三枚蛊虫在他体内疯狂窜动，一边吞噬着那些劣质药粉的阴毒和坏死的血肉，一边吐出一种霸道无比的生机能量，强行缝合他断裂的经脉，稳固他破碎的神魂！
过程比凌迟更痛苦百倍！但效果也惊人得好！
蝎娘子冷眼看着李羊在她手下痛苦挣扎，眼神炽热。
投资…这才像样。
她感受着那三枚本命蛊虫反馈回来的、关于李羊身体最深处那丝诡异道基的微弱信息，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具炉鼎…不，这合作伙伴…值得下重注。
她缓缓低下头，冰冷的气息喷在李羊耳边，声音带着毒蛇般的诱惑与不容置疑的掌控：
“虫子能吊住你的命，也能吃了你的魂。” “乖乖活下来…” “你欠我的账…可得用你那身骨头…慢慢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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