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天，李羊过得像是被架在文火上慢烤的蚂蚁。
脑子里一边反复推演着坊市行动的各种细节，一边还得竖着耳朵留意系统的动静，生怕错过韩老魔那边的最新战报。可惜，那破系统自打上次诈尸后，就又陷入了死寂，再没半点声息。
韩立是死是活？战况如何？他一无所知。这种失控感让他焦躁得牙龈都快上火。
但面上，他还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每天雷打不动地炼制毒液，只是效率明显比前几天“慢”了下来，成功率也“跌”了回去，偶尔还会“失手”炸炉，搞得丹房里乌烟瘴气。
一副后力不济、江郎才尽、被榨干了潜力的模样。
演给谁看？自然是给那神出鬼没的蝎娘子看。
果然，在他第三次故意搞砸一炉“黑水毒”后，蝎娘子冰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心神不宁？”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李羊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冰锥，刺在自己后背上。
李羊心里一凛，手上动作却故意又慌乱了几分，导致灵力输出稍大了些，炉内原本平稳的药液顿时剧烈翻滚起来，眼看又要炸。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却“适得其反”，最终“噗”一声闷响，又是一炉材料报废，黑烟滚滚。
他颓然地放下手，转过身，脸上堆满了“羞愧”和“沮丧”，甚至眼圈都有些发红（憋气憋的），声音带着嘶哑：“前辈…晚辈…晚辈无能！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难以集中精神，灵力运转也滞涩不堪…怕是…怕是之前损耗过度，伤了根基…让前辈失望了…”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努力过头、即将报废的工具人形象，完美解释了为何状态下滑。
蝎娘子冰冷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那狼藉的丹炉，最后落在他那确实苍白得吓人、气息也略显虚浮的身上。
“根基不稳，强求无益。”她淡淡说了一句，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并未深究，“既如此，坊市之行后，便暂停炼丹，好生调息几日。”
“是…多谢前辈体谅…”李羊“感激涕零”地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暂停炼丹？正合我意！等从坊市回来，老子说不定就找机会开溜了！
蝎娘子没再多言，转身欲走。
李羊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忐忑”和“讨好”：“前辈！晚辈这几日虽状态不佳，但也未曾懈怠，胡乱琢磨之下，倒是意外炼制出了一种…一种或许对前辈有点用处的香。”
“香？”蝎娘子脚步顿住，回身，眼中露出一丝极淡的疑惑。
李羊赶紧从怀里（实则从工作台缝隙暗格里）取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还贴了张简陋符箓防止气息外泄的小包。
他小心翼翼揭开符箓，打开油纸。
里面是几根小指粗细、色泽暗红、表面粗糙、看着毫不起眼的线香。
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散发出来。初闻有点像是陈年的檀香，带着点木质沉稳的气息，但细嗅之下，那沉稳底下却隐隐透着一股极淡极淡的、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烦躁焦虑的诡异甜腻，甜腻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腥气。
这味道复杂矛盾，闻一下还没什么，多闻几下，就让人觉得心头莫名发堵，无名火起。
“此香…晚辈胡乱命名为‘焦心香’。”李羊观察着蝎娘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点燃后，香气无形无质，极难察觉，却能…能 subtly 引动人心焦躁，难以静心，尤其对正在修炼关键时刻，或者需要高度专注之人，颇有…奇效。”
他没敢说这香是他用十几种毒材边角料，加上一点点腐心藤幻香精华和…一滴他自己的毒血（蕴含《阴鸦坐忘术》的死寂怨念）胡乱鼓捣出来的试验品，效果如何，他自己都没完全摸清。
蝎娘子目光落在那几根其貌不扬的线香上，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仔细分辨着那古怪的香气。
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以她的毒道修为，自然能分辨出这香里蕴含的几种诡异药性，其搭配思路堪称刁钻恶毒，确实能对心神产生不小的干扰。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隐蔽阴损。
尤其那丝若有若无、能引动心魔的血腥怨气…竟是连她一时都未能完全辨明来源。
这小子…歪门邪道上的“天赋”，倒是次次能给她点“惊喜”。
“手段卑劣，难登大雅之堂。”她依旧给出了负面评价，但手指却轻轻拈起一根“焦心香”，收入袖中，“东西，我收下了。若无效，你知道后果。”
“是是是！定不会让前辈失望！”李羊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进献宝物生怕不被看上”的忐忑模样。
送出这香，他有三重目的： 一是进一步巩固自己“有点歪才但忠心讨好”的人设； 二是试探蝎娘子对这种阴损玩意儿的接受程度； 三嘛…万一这香真有点用，或许关键时刻，能给自己创造一点机会？
蝎娘子收下香，没再废话，转身真正离开了。
李羊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最后一天，他不再炼制任何新东西，而是将所有准备好的毒液、毒粉再次仔细分装、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又将那株地脉紫芝和五十块灵石贴身藏得更加隐蔽。
他甚至还从丹房角落里，刮下一点那种能污损法器灵光的“蚀铁藓”粉末，用油纸包了小小一包，揣进怀里。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奇用。
一切准备就绪。
夜晚，他没有修炼，而是强迫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放空心神，努力入睡。
明天，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然而，就在他意识朦胧，即将睡去之际——
【…警告！目标韩立状态更新：气息隐匿，方位飘忽，正向西北方向移动…速度极快…疑似摆脱追踪或…反杀成功…滋滋…能量波动残留分析：含有大量血煞之气及…未知木属性生机…矛盾融合…】
系统的信息碎片再次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李羊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韩立没死！还摆脱了追杀？正向西北方向移动？西北…那不是七玄门总坛和坊市所在的大致方向吗？！
血煞之气好理解，魔功嘛。那未知的木属性生机是什么？长春功？不对，长春功的生机不是这种味道…难道是…掌天瓶催生的灵药？
他心脏狂跳起来。
韩老魔不仅没死，恐怕还因祸得福，实力又有所精进！而且，他移动的方向…
一个极其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煞星…该不会也要往坊市那边去吧？！
操！
李羊差点从石床上蹦起来。
这要是俩人在坊市撞上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原本的计划瞬间被打乱，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但紧接着，一股极度疯狂的、带着强烈赌性的兴奋感，又猛地窜了上来！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韩立若真去了坊市，必定也是有所图谋，或者身怀重宝（刚反杀得来的战利品），或者急需资源疗伤、突破…
这…这简首是送上门来的肥羊啊！
虽然这肥羊长着獠牙，能咬死人。
李羊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原来的计划必须调整！要更加谨慎，更加隐蔽！但…或许也可以更加…大胆？
他舔了舔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坊市这潭水，看来要比他想象得还要浑啊。
浑得好！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强迫自己入睡，而是开始彻夜推演所有可能与韩立遭遇的 情景，以及每一种 当下的应对、算计、甚至…反杀的可能性。
夜还很长。
丹房外，山风呼啸，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而毒窟中的少年，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期待的弧度。
棋局，己经布下。
棋子，开始落位。
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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