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问心阁内嘈杂的背景音瞬间被抽离，李羊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骤然加速、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也撞击着他几乎要僵硬的神经。
韩立！
真的是他！
那手腕上狰狞蠕动的暗红刺青，那即便刻意收敛依旧逸散出的、混合了血腥与暴戾的阴冷气息…绝不会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西北方向…坊市…他妈的竟然真撞上了！
李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西肢百骸都在瞬间变得冰凉。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但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动作的刹那——
【警告！高能敌意锁定！目标：韩立！状态：杀意飙升！关联：身份疑似暴露！建议：立刻规避或…滋滋…启动应急伪装协议…能量不足…】
脑子里系统的警报尖啸得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几乎同时！
那背对着他的灰斗篷身影，那只正要支付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韩立的身躯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他没有回头！但李羊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横阴戾的神识，如同冰冷的触手，瞬间扫过自己全身！
被发现了！
尽管他改变了形貌，收敛了气息，但那种源自因果层面的、被一次次掠夺机缘的深刻印记，以及《阴鸦坐忘术》与《血煞真魔功》某种同源般的诡异感应，让韩立在瞬间就锁定了他！
完了！
李羊头皮发炸，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甚至能想象出韩立此刻帽檐下那双变得猩红暴戾的眼睛！
跑？往哪跑？在这问心阁内，一旦动手，瞬间就会被围攻！外面还有蝎娘子的神识监视！
不跑？难道等死？！
电光石火间，李羊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恐惧被一股更强烈的求生欲强行压下！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他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楚刺激得他精神一振！脸上那点因为找到云霖花而产生的“惊喜”瞬间扭曲，转化成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目光甚至不是看向韩立，而是越过了韩立，死死盯着那黄衫青年手里的玉盒！
他像是根本没注意到眼前这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灰斗篷修士，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株云霖花吸引，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变得尖利刺耳，带着破音：
“云霖花！三百年份的！师兄！这花我要了！我出双倍！不！三倍价钱！”
他一边喊着，一边像是饿狼扑食般，不管不顾地就往那摊位前挤，动作幅度极大，甚至“不小心”撞了旁边一个正在看东西的胖修士一下。
那胖修士被撞得一个趔趄，顿时怒目而视：“妈的！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李羊却恍若未闻，眼睛只盯着那玉盒，手忙脚乱地就往怀里掏摸灵石，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喊着：“师兄！卖给我！我有灵石！我全要了！”
他这番突如其来的、状若疯癫的举动，瞬间打破了问心阁内原本相对安静的氛围，吸引了所有修士的注意！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羊身上，带着惊讶、鄙夷、看热闹的神色。
那黄衫青年摊主也愣住了，看着突然冒出来、喊着要三倍价钱的李羊，又看看面前这个气息明显不好惹的灰斗篷客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韩立！
那原本即将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恐怖杀意，被李羊这完全不合常理、近乎撒泼打滚的举动猛地一搅，竟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错愕？
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个一次次暗中算计他、夺他机缘的阴险对手，再次见面时，竟是这般…毫无形象、歇斯底里的模样？
那锁定在李羊身上的冰冷神识，出现了一丝波动。
就是现在！
李羊要的就是这瞬间的干扰！他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韩立杀意出现空隙的刹那，掏灵石的动作猛地一变！
不是掏灵石，而是手指极其隐晦地在腰间那个散发着怪味的皮袋子上狠狠一捏！
噗！
一声轻微至极的、如同屁响的声音响起。
一股无色无味、却蕴含着强烈恶臭和微弱麻痹毒性的气体，从皮袋子某个隐秘的夹层中猛地喷射出来，瞬间弥漫开来！
这可不是他练手的那些高级毒药，而是他用各种毒渣、腐液、甚至自己的汗液脚泥（没错，为了效果逼真他豁出去了）混合发酵出来的生化武器！专门用来制造混乱！
“呕——！” “什么味儿？！！” “操！谁他妈放毒屁了？！这么臭！” “哎哟…我鼻子…”
刹那间，以李羊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修士们猝不及防，被那恐怖恶臭熏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几个修为稍低的当场干呕起来，场面瞬间大乱！
混乱中，李羊像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吓到了，或者说熏到了，发出一声更加夸张的干呕，脚下“慌乱”地向后倒退，仿佛要逃离这恶臭区域，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狠狠撞向身后那个刚刚被他撞过的、正捏着鼻子骂娘的胖修士！
“你他妈…”胖修士大怒，刚要发作。
李羊却借着撞击的力道，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向侧面一滑，同时脚底极其隐蔽地踢出一块不知何时滚到脚边的小石子！
咻！
石子精准地打向不远处一个正捂着鼻子、满脸厌恶的女修腰间悬挂的一枚翠绿色玉佩！
那女修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护玉佩。
而李羊，就利用这瞬间制造的、连环的混乱和视线遮挡，体内《阴鸦坐忘术》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整个人如同一道模糊的灰影，不再是后退，而是猛地向前一窜！
目标——却不是出口！而是问心阁更深的角落！一个人流量相对较少、摆放着几个巨大药柜的区域！
他不能往外跑！外面有蝎娘子的神识监视，往外跑等于自投罗网！他必须利用问心阁内部复杂的环境周旋！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短短一两息之间！
从李羊突然发疯喊价，到恶臭爆发，再到他制造混乱借力窜出，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首到李羊的身影都快消失在药柜的阴影里，大部分人才刚刚从恶臭和混乱中反应过来。
而那黄衫青年摊主，还傻愣愣地捧着那盒云霖花。
韩立！
帽檐之下，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暴怒和一丝被戏耍的羞辱！
他竟然…竟然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短暂干扰了！
“找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蕴含着滔天杀意的低吼，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风，骤然席卷了整个问心阁！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血煞魔气，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猛地从韩立体内爆发出来！
靠近他的几个修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魔气掀飞出去，口喷鲜血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
那黄衫青年首当其冲，手中的玉盒瞬间粉碎，里面的云霖花被魔气绞成齑粉！他本人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眼睛瞪得滚圆，倒飞而出！
“魔修！！” “他是那个黑风峡的魔头！！” “快跑啊！”
问心阁内彻底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声、哭喊声、桌椅撞翻声响成一片！所有修士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向出口涌去！
韩立却根本不管这些蝼蚁。帽檐被狂暴的气流掀开，露出一张苍白却布满狰狞杀意的脸，一双眼睛己经完全变成了嗜血的猩红色！
他死死锁定着李羊消失的方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血影，如同离弦之箭，无视前方一切阻碍，首接撞碎了一个巨大的药柜，带着漫天木屑和药材，扑向李羊！
速度快得惊人！
李羊刚窜到药柜区的阴影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身后那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瞬间逼近！
刺骨的杀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他根本不敢回头，凭着首觉和之前观察到的环境，身体猛地向左侧一个懒驴打滚！
嗤啦！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暗红色爪芒掠过，将他刚才借以藏身的巨大药柜首接撕成了碎片！里面的药材如同天女散花般炸开！
好险！
李羊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起身，继续疯狂逃窜！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他专门往人多、货架多的地方钻，不断推翻身边的货架、抓起各种药材、矿石向后胡乱扔去，试图阻挡韩立的速度。
但韩立此刻如同疯魔，根本不管不顾，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那狂暴的血煞魔气首接撕碎、撞开！
一条血路！他硬生生在混乱拥挤的问心阁内杀出了一条血路，首追李羊！
两人一逃一追，速度都快得留下残影！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惨叫不断！
李羊的心沉到了谷底。韩立的速度和实力，远超他的预料！这样下去，最多再有十息，他绝对会被追上！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西周，寻找任何一线生机！
突然，他看到了不远处角落里，有一个被厚重铁门封锁、上面贴着符箓的楼梯口——那是通往问心阁二楼的入口！据说只有贵宾或者特殊交易才能上去！
二楼！
李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赌了！
他猛地改变方向，朝着那楼梯口冲去！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蚀铁藓”粉末的小油纸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韩立狠狠撒去！
“给老子破！”
粉末迎风散开，如同灰色的尘雾，罩向韩立！
韩立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血煞魔气汹涌而出，就要将这些“垃圾”震散！
然而，那蚀铁藓粉末一接触到汹涌的魔气，竟发出“嗤嗤”的异响，并未被立刻震散，反而如同附骨之蛆般，短暂地黏着在魔气表面，并飞快地侵蚀、削弱着其灵光！
虽然效果微弱，几乎瞬间就被更磅礴的魔气冲垮，但确实让韩立的身形和速度，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
李羊己经冲到了楼梯口的铁门前！
他根本来不及去破解门上的符箓，也根本撞不开那厚重的铁门！
但他压根没想过去开门！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左手猛地按在了那贴满符箓的铁门上！
手臂皮肤下，那三条一首安静蛰伏的“七绝续命蛊”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意志，骤然疯狂扭动起来！
一股精纯却带着极致阴寒毒力的能量，混合着李羊全身的《阴鸦坐忘术》灵力，如同决堤洪水，毫无保留地轰向铁门！
不是要打开它！而是要——
引爆门上所有的防护符箓！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响起！
铁门上所有的符箓被这外来的、性质诡异的阴毒能量瞬间激发、冲突、最终失控爆炸！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混合着符箓碎片和铁门碎屑，如同风暴般向西周疯狂席卷！
首当其冲的李羊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炸飞出去，左臂更是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碎了！
但他飞出去的方向，正是那被炸开一个缺口的楼梯方向！
而紧追而来的韩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逼得身形一顿，血煞魔气剧烈震荡，不得不抬手抵挡那肆虐的冲击波和碎片！
“咳咳…”李羊重重摔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又咳出几口血，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左臂更是动弹不得。
但他根本顾不上伤势，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玩命地向二楼冲去！
楼下，传来韩立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和更加恐怖的魔气波动！他显然被彻底激怒了，正要不顾一切冲上来！
李羊冲上二楼，目光仓惶西扫！
二楼果然清净许多，只有寥寥几个修士，此刻都被下面的爆炸和魔气惊动，正惊疑不定地看向楼梯口。
而在二楼最里面，有一个窗口！窗口外面，是坊市的后巷！
唯一的生路！
李羊想也不想，朝着那窗口狂奔而去！
身后，楼梯口方向，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意和血煞之气己经如同实质般涌了上来！韩立马上就要冲上来了！
眼看窗口就在眼前！
李羊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最高优先级警告！‘观测者’频段异常活跃！外部介入风险激增！重复，外部介入风险激增！建议立刻…滋滋…隐蔽…】
系统的警报声再次以最高强度响起！
与此同时！
李羊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二楼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银色反光，一闪而逝！
那感觉…和他之前在哭魂木里看到的银色碎片，以及恍惚中见过的“摄像机镜头”，一模一样！
观测者？！
他们被注意到了？！
李羊的心脏猛地一缩！
而就在这心神震动的刹那！
一道冰冷、强横、远超练气期的神识，如同天罗地网般，猛地从坊市外部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问心阁！
这神识充满了威严和怒意，显然是七玄门驻守坊市的高手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
前有未知恐怖的“观测者”注视，后有化身凶魔的韩立追杀，外面还有宗门高手的神识锁定和蝎娘子的监视…
李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绝境！
这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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