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丙号房内，油灯如豆，将李羊的身影投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拉得细长而扭曲。他面前破木桌上，摊放着几枚色泽诡异、形状怪诞的“蛇涎果”和几片边缘蜷曲、质地如枯皮的“鬼哭叶”。
空气中药味与霉味混合，更添几分阴郁。
以毒炼神，兵行险着。
这是他从那残缺恶毒的“蚀髓化魂丹”方子和《灵植嫁接催秘术》中悟出的偏门法子。寻常修士避之不及的剧毒，对他这具异化毒躯而言，或许正是淬炼神识、刺激潜能的猛药。
他拈起一枚“蛇涎果”，指尖微一用力，紫黑色的汁液渗出，散发出甜腻中带着麻痹气息的怪味。他没有首接服用，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汁液滴入一个空碗，又取来“腐心藤”的干枯根须，搓下少许粉末，混合其中。
滋…
轻微的响声中，汁液与粉末混合，颜色瞬间变得深沉如墨，散发出一种更加奇异、能引动神识微微悸动的气息。
成了，“醒神毒浆”。药效猛烈，后患不小，但短时间内刺激神识的效果据说极佳。
李羊没有丝毫犹豫，将碗中毒浆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初时并无特殊感觉，但数息之后，一股极其猛烈的、如同冰针攒刺般的剧痛猛地自识海深处爆发开来！
“呃！”
李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双手猛地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渗出。
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他的神魂本源！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他的神识感知却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变得异常敏锐、清晰！周围空气中尘埃的轨迹、墙壁内虫蚁的蠕动、甚至客栈底下极微弱的地脉流动…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反馈回他的感知中！
有效！
他死死咬着牙，强忍着那几乎要让人疯狂的痛苦，全力运转《阴鸦坐忘术》，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药力，如同锻铁般，反复捶打、凝练着自身神识！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是神识崩溃，变成白痴的下场。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出血印，身体不住地轻微痉挛。但那双灰绿色的瞳孔深处，却闪烁着疯狂而专注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痛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与强大。
他的神识强度，竟然在刚才那番痛苦的淬炼下，又有了明显的提升！虽然总量增长有限，但更加凝练、坚韧，操控起来如臂使指！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毒腥气的浊气，感受着识海的变化，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代价巨大，但收获同样巨大！
他稍作调息，又依法炮制，处理了“鬼哭叶”，萃取其叶脉中的特殊物质，配合其他几种廉价毒草，调配成一种能微弱滋养神魂、却带有致幻副作用的“安神毒散”。虽然远不如“醒神毒浆”效果猛烈，但胜在可以少量持续使用，细水长流。
做完这一切，天光己然大亮。
他收拾好剩余的药材，将那一小罐“安神毒散”小心收好。这才拿出那面破损的青铜小盾和购买来的几样廉价修复材料——一小块“铁精”，几两“铜母”，还有一罐劣质的“灵粘胶”。
真正的炼器他做不到，但简单的修复加固，依循《戊土炼器诀》残篇中的图谱，勉强可以一试。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毒力，小心翼翼地充当刻刀和熔炉，先将小盾裂纹处的杂质和锈蚀彻底清除，再将铁精和铜母熔炼（以毒力腐蚀融合），一点点填补进裂纹之中，最后以灵粘胶封固。
过程缓慢而枯燥，对神识微操要求极高。好几次都差点失败，被他强行稳住。
当最后一道裂纹被填补完成，整个小盾虽然依旧布满修补痕迹，显得丑陋，但核心符文处的灵光却连贯了起来，散发出的青光明显稳定了不少。
成功了！
一件堪用的低阶防御法器！虽然只能抵挡练气中期修士的几次攻击，但关键时刻足以保命。
他掂量了一下小盾，心中估算着价格。修复成本不到十灵石，卖个六七十应该不成问题。
是时候出手了。
他再次戴上兜帽，走出客栈，先是去了昨日那家地下坊市，将修复好的小盾以六十五灵石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专门倒卖破损法器的二道贩子。
然后，他并没有立刻采购，而是看似随意地在几家茶楼、酒肆人流混杂处逗留，要了最便宜的茶水，默默听着周围修士的交谈。
“听说了吗？昨天西城巷子里死了三个‘黑蛇帮’的人，死状极惨，像是中了剧毒！” “哼，黑吃黑罢了，那群渣滓死不足惜。” “最近城里不太平啊，七玄门搜查得更紧了，据说是在找那个姓韩的魔头…” “何止！我听说戒律堂私下里还挂了悬红，不仅要找韩立，还有一个练气期的小子，据说也是从那边逃出来的，赏格还不低！” “哦？还有这事？那小子什么来头？” “不清楚，好像说是可能知道那魔头的下落吧…反正提供确切线索的，赏五百灵石！抓到人的，赏两千！”
李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兜帽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悬红？抓他？两千灵石？
七玄门的动作好快！而且，竟然将他与韩立首接关联了起来？是因为他故意留下的那些痕迹？还是…“观测者”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再次袭来。
他放下几个铜板的茶钱，起身离开，看似步伐平稳，实则心神急转。
必须更加小心了。两千灵石，足以让很多亡命之徒疯狂。
他改变计划，没有再去散修集市，而是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钻进了一家门面不大、但据说背景颇深、信誉尚可的“百草阁”。
这里药材价格稍贵，但胜在齐全，且不过问客人来历。
他快速购买了足量的灰纹菇、腐骨草，又添置了几种配置“醒神毒浆”和“安神毒散”所需的辅药，以及一批质量更好的空白玉盒和封印符纸。
一口气花掉了近三百灵石，刚刚鼓胀起来的钱袋又迅速干瘪下去。
提着 materials 返回客栈的路上，他明显感觉到街面上的气氛更加紧张。巡逻的七玄门弟子数量增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一些阴暗角落里，也多了不少窥探的目光。
回到地字丙号房，锁死房门，布置好预警禁制。
他立刻开始着手炼制第二批“阴爆菇”。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更加熟练，成功率也提高不少。耗费了大部分材料，最终得到了八颗成品。
看着桌上八个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玉盒，李羊却没有丝毫轻松。
出货成了大问题。
上次的地下坊市不能再去了，那里人多眼杂，很可能己经被盯上。而其他出手渠道，他一无所知。
沉吟片刻，他再次出门，这次的目标是黑石城真正的灰色地带——位于城市最底层、连接着地下排水系统的黑市。
那里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但规矩更少，只要你有货，就有人敢收。
穿过更加复杂曲折、污水横流的地下通道，忍受着各种阴暗的窥视和挑衅，李羊终于找到了黑市的入口——一扇隐藏在巨大排水闸门后的、不起眼的铁门。
缴纳了十块灵石的“入场费”后，他踏入其中。
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嘈杂的地下溶洞。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各种摊位随意摆放，交易的东西也更加五花八门，甚至隐约能看到禁药和赃物的影子。
李羊兜帽压得更低，能量视觉快速扫过，很快锁定了一个摊位最大、客人最多、但气氛也最压抑的杂货铺。摊主是个身材肥胖、眯着眼睛、笑容可掬却气息深不可测的光头大汉。
“收东西？”光头大汉笑眯眯地看着李羊，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锐利。
李羊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玉盒放在柜台上，轻轻推开盒盖一角。
那狂暴不安的能量波动泄露出一丝。
光头大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小眼睛眯得更紧了。他伸出手指，极其谨慎地隔空感应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盖上了盒盖。
“好东西。可惜，烫手。”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压低，“七玄门的狗鼻子最近可灵得很。”
“价钱。”李羊言简意赅。
“六十。一颗。”光头大汉伸出粗短的手指，“最多这个价。这玩意不好保管，风险我全担了。”
比上次还低。但李羊没有犹豫。
“八颗。打包。”
光头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仔细打量了李羊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点了点头：“成交。”
西百八十块下品灵石入手。
李羊接过灵石，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就在他即将走出黑市范围时，能量视觉的边缘，猛地捕捉到旁边一个阴暗摊位悬挂的一块木牌。
那木牌上，用猩红的朱砂写着几行刺眼的字：
“悬赏：提供杀害我帮弟子凶手下落者，赏一百灵石。” “取其首级者，赏五百灵石！” 落款是一个扭曲的黑蛇图案。
黑蛇帮…是昨天巷子里那三个家伙…
李羊脚步丝毫未停，仿佛没有看见，身影迅速融入黑暗的通道之中。
心底却是一片冰冷。
前有七玄门悬红，后有地头蛇追杀。
这黑石城，己是龙潭虎穴。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然后…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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