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冬天，寒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可再冷的风，也吹不散屯子里那股子躁动不安的热乎劲儿。颜艺馨家自留地那场“苞米神迹”，还有她大手笔买砖买水泥要盖大瓦房的消息，像两把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每个村民的心尖上。
羡慕？眼红？嫉妒？恨？
各种情绪像发酵的面团，在屯子里无声地膨胀、蔓延。尤其是老王家，那股子酸腐的怨气，隔着院墙都能闻见。
王大拿最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窝火！
他王大拿，靠山屯曾经的“能耐人”，谁见了不递根烟，叫声“王哥”？可自从颜艺馨那贱人掀了相亲桌，当众把他和李翠花那点破事抖落出来，还转头嫁给了“阎王愁”顾晗，他的脸面就彻底被踩进了泥地里！
走在屯子里，背后指指点点，窃笑声像针一样扎耳朵。以前巴结他的那些人，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李翠花那个蠢货，更是成天哭哭啼啼，埋怨他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害得她名声也臭了。
更让他窝火的是颜艺馨那贱人的风光！三转一响！盖大瓦房！还有那该死的、长得跟妖怪似的苞米！凭什么？！她颜艺馨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他王大拿玩剩下的贱！凭什么踩在他头上拉屎？！
尤其是看到颜艺馨家院子里堆起的那座金灿灿的苞米山，王大拿的眼睛都红了！那苞米棒子，粗得跟小孩胳膊似的，颗粒得像金豆子！他偷偷打听过，公社粮站收这种上等苞米，价格比普通苞米高一大截！那贱人光这一茬苞米，就能卖好几百块！
几百块啊！他王大拿累死累活干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
嫉妒的毒火日夜灼烧着王大拿的心。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饿狼，围着颜艺馨那座“金山”转悠，眼睛冒着绿光。偷！必须偷！不偷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让那贱人知道，得罪他王大拿的下场！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寒风呼啸。屯子里早早熄了灯，一片死寂。
王大拿穿着一身黑棉袄，脸上蒙着块破布，像只鬼魅般溜出了家门。他熟门熟路地绕到颜家屋后那片自留地。苞米己经收完了，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茬子。他的目标，是颜家院子里那座苞米山！
他白天踩过点。颜家那破院墙，矮得很，翻过去不费劲。顾老太在东屋，睡得死猪一样。颜艺馨那贱人住在西屋…哼，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大能耐？
王大拿心里盘算着，动作却异常小心。他摸到颜家院墙根下，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墙，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他心中暗喜，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双手扒住院墙，用力一撑！身体轻飘飘地就翻了过去，落地悄无声息。
院子里，月光被乌云遮住，一片昏暗。但王大拿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座堆在院子角落、用破草席盖着的苞米山！金灿灿的苞米棒子在黑暗中似乎都散发着的光芒！
王大拿的心跳得像擂鼓，贪婪地咽了口唾沫。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草席一角，一股浓郁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两根粗壮的苞米棒子，塞进怀里带来的麻袋里。
两根…西根…六根…麻袋很快鼓了起来。王大拿越装越兴奋，越装越胆大。他想着这些苞米能卖的钱，想着颜艺馨发现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病态的畅快！
“贱人！让你得意！让你盖大瓦房！老子让你颗粒无收！”他一边装，一边在心里恶毒地咒骂。
就在他装得忘乎所以，几乎要把整个麻袋塞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三九天的冰溜子，瞬间刺穿了他的耳膜：
“王大拿，苞米好吃吗？”
“轰！”
王大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僵了！他猛地回头！
只见西屋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颜艺馨！
她没点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框的阴影里，穿着一身深色的棉袄，身形挺拔得像一棵雪松。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一点，照亮了她半边脸。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刺骨的杀意和嘲讽！
她手里，没拿烧火棍，也没拿任何武器。就那么空着手，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王大拿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麻袋“噗通”一声掉在地上，苞米棒子滚了一地！他下意识地想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颜艺馨那双眼睛，像有魔力一样，死死地锁定了他！
“我…我…”王大拿喉咙发紧，想狡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哑巴了？”颜艺馨往前走了两步，踏出阴影，月光照亮了她整张脸。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带着残忍意味的弧度，“大半夜不睡觉，翻我家墙头，来给我家苞米‘搬家’？王大拿，你这‘能耐’，可真不小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在王大拿的心尖上，让他浑身发冷。
“我…我没偷！我就是…就是看看…”王大拿终于找回一点声音，色厉内荏地狡辩。
“看看？”颜艺馨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嘲讽更浓了，“看需要用麻袋装？王大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觉得我颜艺馨好欺负？”
她往前又逼近一步，距离王大拿只有两三步远。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王大拿几乎窒息！
“颜艺馨！你…你别乱来！”王大拿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我…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颜艺馨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你可是那个骗我爹妈棺材本、伙同李翠花想把我推进火坑、现在又翻墙入室偷我苞米的畜生王大拿！”
“你闭嘴！”王大拿被彻底撕破脸皮，恼羞成怒，也豁出去了，指着颜艺馨破口大骂，“你个贱！克夫的扫把星！你以为你嫁了顾晗就了不起了？我呸！你那苞米怎么来的？指不定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老子拿你几根苞米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你个…”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王大拿所有的污言秽语！
颜艺馨的动作快如闪电！王大拿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嗡嗡作响！
他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颜艺馨。这贱人…她敢打我？！
“嘴巴放干净点，畜生。”颜艺馨甩了甩手，眼神冷得像冰，“偷东西被抓现行，还敢满嘴喷粪？王大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王大拿彻底疯了！被一个女人当众打耳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怒吼一声，像头发狂的野猪，张牙舞爪地扑向颜艺馨！他要撕了这个贱人！
然而，他刚扑到一半，眼前又是一花！
颜艺馨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冲了上来！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她身体一矮，一个干脆利落的扫堂腿！
“砰！”
王大拿只觉得小腿胫骨一阵钻心的剧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像个破麻袋一样，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啃了一嘴的泥雪！
“嗷——！”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穿着厚实棉鞋的脚，己经狠狠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脊椎都快断了！
“呃啊！”王大拿又是一声惨叫，拼命挣扎，却像被钉在地上的蛤蟆，动弹不得！
“就这点本事？”颜艺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脚上用力碾了碾，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也敢来偷老娘的苞米？也敢骂老娘贱？王大拿，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胆寒的威严。
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顾老太披着棉袄，哆哆嗦嗦地探出头，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吓得“妈呀”一声，又缩了回去。
王大拿又痛又羞又怒，脸憋成了猪肝色，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颜艺馨！你个臭！放开老子！不然老子弄死你！”
“弄死我？”颜艺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弯下腰，凑近王大拿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滑腻，“王大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踩断你的脊梁骨，让你下半辈子瘫在炕上，屎尿都得人伺候？就像…你当初想对我做的那样？”
王大拿浑身猛地一僵！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遍全身！他想起了前世…想起了那些阴暗的念头…这贱人…她怎么知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挣扎的力气一下子泄了，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颜艺馨首起身，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如泥的王大拿，又看了看滚落一地的苞米棒子。她抬起脚，踢了踢王大拿：“滚起来！把老娘的苞米，一根不少地给老娘捡回去！摆好！”
王大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苞米棒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苞米堆上，动作又快又慌，生怕慢了一步又挨揍。
颜艺馨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等王大拿把最后一根苞米棒子放回去，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现在，滚出我家院子。天亮之前，让你爹王老栓，带着二十块钱，亲自来我家赔礼道歉！少一分钱，晚一分钟…”
她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刮过王大拿惨白的脸：“我就把你今晚干的好事，还有你跟李翠花在后山苞米垛子里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写成大字报，贴满靠山屯！贴到公社！贴到县里！我让你王大拿，彻底‘名扬西海’！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王大拿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字报？贴满屯子？那他王大拿就彻底完了！比死还难受！
“滚！”颜艺馨一声冷喝。
王大拿如遭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墙，手脚并用地翻了出去，连麻袋都忘了拿，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寒风吹过苞米堆，发出沙沙的轻响。
颜艺馨走到苞米堆前，看着那些被王大拿弄乱的苞米棒子，眼神冰冷。她弯腰，捡起地上那个空麻袋，随手扔到墙角。
东屋的门缝里，顾老太惊恐的目光一闪而逝。
颜艺馨没理会。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但她心里的怒火，却像浇了油的野火，越烧越旺！
赔礼道歉？二十块钱？
这远远不够！
王大拿这畜生，偷她的苞米，还想对她动手？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像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
她需要一个更彻底、更解气的发泄！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屯子东头，老王家的方向。那扇紧闭的院门，仿佛在无声地挑衅。
颜艺馨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残酷、带着毁灭意味的弧度。
“王大拿…李翠花…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转身回屋，片刻后，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没拿烧火棍，也没拿任何武器。她只是整了整衣领，拢了拢头发，然后迈开步子，朝着老王家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她的脚步沉稳有力，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酝酿。东北虎娘们的怒火，即将彻底点燃靠山屯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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