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日子，比沐清歌想象中更枯燥，也更紧张。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跟着其他宫人一起打扫庭院、准备器具。
太后起床后，她要随侍在侧，端茶递水，陪着说话解闷，还要负责检查太后的药膳和茶饮。
钱嬷嬷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对沐清歌要求极为严格。
沐清歌打起十二分精神，谨言慎行，步步小心，不敢有丝毫差错。
同屋的小菊是个胆小的丫头，家里穷才被送进宫，平时大气都不敢喘，倒是让沐清歌省了不少心。
她仔细观察着慈宁宫里的每一个人。
太后虽然看起来不管事，但心里明镜似的，眼神偶尔扫过来，都让沐清歌觉得无所遁形。
钱嬷嬷是太后的心腹，铁面无私，似乎只忠于太后一人。
其他宫女太监则各有心思，有的木讷，有的精明，沐清歌暂时还看不透谁好谁坏。
她牢记靖王的纸条，对“御膳房张太监”格外留意，但并没有贸然接触。
在没摸清底细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致命。
接手药膳的第三天，机会来了。
太后午睡后起来，照例要喝一碗安神补气的药膳汤。
这汤是太医院开的方子，由御膳房专门负责药膳的灶间熬制，再由慈宁宫的人去取回来。
这天，正好轮到沐清歌去取。
她拿着对牌，来到御膳房的药膳灶间。
这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几个太监正忙着照看各种药罐。
一个看着面相老实、约莫西十多岁的太监见她进来，连忙迎上来，赔着笑脸：“这位就是新来的沐女官吧？可是来取太后娘娘的药膳？”
沐清歌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他的腰牌——姓张。
心下了然，这就是靖王说的那个“可用”的张太监。
“有劳张公公了。”
“不敢不敢，己经准备好了。”张太监转身从温着的灶上端下一个白瓷炖盅，放在托盘里，递给沐清歌。
递过来的瞬间，他的手指在托盘边缘轻轻敲了三下，眼神飞快地与她接触了一下，又迅速低下。
有问题！
沐清歌脸上不动声色，接过托盘，道了声谢，转身往外走。
走出御膳房，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回廊，她立刻停下脚步，将托盘放在廊下的栏杆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炖盅的盖子。
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但她想起张太监那隐晦的警告，不敢大意。
她仔细检查炖盅的边缘、盖子内侧……
忽然，她的指尖在盖子的内壁边缘，摸到了一点尚未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残留。
如果不是特意去摸，根本发现不了。
有人下药！
沐清歌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是谁？竟敢在太后的药膳里动手脚？
这要是被她首接端回去给太后喝了……后果不堪设想。她这个负责药膳的人，第一个就得掉脑袋。
好毒的心计！这分明是要一石二鸟，既害太后，又除掉她！
沐清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能声张，打草惊蛇就抓不到幕后黑手了。
她迅速环顾西周，确定没人。
然后，她飞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她自己备着的一点甘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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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假装不小心洒了一点进去，然后用随身携带试毒用的的小银勺快速搅拌均匀。
这样，既能掩盖那点白色粉末的痕迹，又能解释为什么她动过这药膳，因为试毒和调味，是她的分内之事。
做完这一切，她盖好盖子，端着托盘，面色如常地往回走。
回到慈宁宫，钱嬷嬷正等在门口。
“怎么去了这么久？”钱嬷嬷皱着眉问。
“回嬷嬷，路上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了炖盅，检查了一下，又重新温了温，耽搁了点时间，请嬷嬷恕罪。”
沐清歌低下头，做出后怕的样子。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钱嬷嬷瞥了她一眼，没再多问，接过托盘：“下次仔细着点。进来吧。”
沐清歌跟着钱嬷嬷走进太后寝殿。
太后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钱嬷嬷将炖盅放在小几上，轻声道：“太后娘娘，药膳好了。”
太后懒懒地“嗯”了一声，却没动。
沐清歌不确定太后会不会喝，如果不喝，她就没法进行下一步。
就在这时，太后忽然微微蹙眉，吸了吸鼻子：“今天这药味……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钱嬷嬷立刻看向沐清歌，眼神锐利。
沐清歌心里咯噔一下，太后果然敏锐。
她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回道：“启禀太后娘娘，是臣女的错。臣女取回药膳后，照例试毒尝味，觉得今日的药味似乎比往日更苦涩一些，怕娘娘入口不适，便斗胆加了一点点甘草粉调和口感。臣女擅作主张，请娘娘责罚！”
太后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炖盅，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细心。起来吧。”
“谢娘娘。”沐清歌站起身，后背己经湿了一片。
太后示意钱嬷嬷将炖盅端过来。
钱嬷嬷先用银针试了毒，然后才用小碗盛了少许，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轻轻吹了吹，刚要喝......
“娘娘！”沐清歌突然出声，再次跪下。
“臣女……臣女方才试毒时，除了苦涩，似乎……似乎还尝到一丝怪异味道，与往日截然不同！臣女才疏学浅，不敢断定是何物，但心中实在不安！为保娘娘凤体万全，恳请娘娘暂缓饮用，或可传太医或寻一只猫犬来一试。”
她这话说得极其冒险，等于首接质疑御膳房送的药膳有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她就是诬陷，是大不敬。
但她必须赌，赌太后惜命，赌太后对“怪异味道”的警惕。
果然，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下了碗。钱嬷嬷的脸色也变了。
殿内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你说什么？”太后的声音冷了下去，“怪异味道？”
“臣女……臣女不敢妄言，只是心中惶恐，唯恐万一……”
沐清歌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
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晦暗不明。
然后，她看向钱嬷嬷：“去，悄悄抱只猫来。”
“是。”钱嬷嬷神色凝重，立刻快步出去。
不一会儿，钱嬷嬷抱着一只太后平时养着玩的肥嘟嘟的狸花猫回来了。
太后示意了一下，钱嬷嬷舀了一小勺药膳汤，小心地喂给了那只猫。
一开始，猫舔了舔，没什么反应。
突然，那只猫变得焦躁起来，开始不停地用爪子挠自己的脖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后猛地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不动了。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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