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将粗布递来时，袖口还沾着井台边的湿泥。凌薇接过来一看，这是用本地苎麻织就的粗布，洗得发白却仍硬挺，带着股清苦的皂角香，混着点草木灰的涩味。
“阿薇姐姐，线…线穿好啦。”青禾踮着脚把骨针递过来时，袖口还沾着方才和浆的米汤渍。她指节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先前的哮喘，此刻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鸣音。
“补衣裳的线够不够？”凌薇把针在发间蹭了蹭，沾了点头油防涩。青禾忙摇头，喉间发出细弱的气音：“够的…阿薇姐姐穿针最巧，我…我总穿不进细绒线。”
凌薇接过针线，忽然注意到青禾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痕 —— 是刚才捡拾碎皂角时被尖锐的皂角壳划破的。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布块往青禾那边推了推：“你手劲小，帮我把碎皂角分装进袋子就行，装紧实些。”
系统提示：青禾忠诚度 + 5（当前 17/100）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眼角一闪而过。凌薇低头开始缝制布袋，像这些小宫女，她们不敢公然反抗春桃，却愿意用零碎的布头儿投下信任的赌注。
“哼，装模作样！” 春桃抱着胳膊站在水井边，脚下踢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石子，“我倒要看看，等会儿洗坏了贵妃娘娘的云锦，你们俩谁担得起责任！”
她的声音刚落，就有两个宫女加快了捶打衣物的动作，木槌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变得格外响亮，像是在刻意与这边保持距离。凌薇瞥了眼系统实时更新的数据：
群体态度监测：
中立观望：6 人（占比 50%）
暗中支持：3 人（提供布料者，占比 25%）
明确反对：1 人（春桃，占比 8%）
恐惧回避：2 人（加快捶打衣物者，占比 17%）
“还不打水？” 春桃见没人搭理她，嗓门又拔高了八度，“难不成要等太阳晒到头顶，让娘娘穿潮乎乎的衣服？”
凌薇把缝好的第一个皂袋递给青禾：“你先试试。” 然后提起水桶走向辘轳，指尖在冰冷的木头轴上敲了敲 ——1.2 厘米的间隙，刚好能塞进三指宽的竹片。她环顾西周，看见墙角堆着几捆用来晾晒衣物的竹竿，顶端都削得尖尖的。
“春桃姐姐，” 凌薇突然开口，“能不能帮我递根竹竿？要最粗的那种。”
春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这辘轳轴松了。” 凌薇指着磨损的轴径，“现在摇起来不仅费力气，还会晃悠，万一水桶撞到井壁，摔碎了碰破了，姐姐觉得嬷嬷会怪谁？”
这是典型的风险转移策略。凌薇算准了春桃最在意的是撇清责任，果然对方的敌意指数在面板上跳了跳，从 98 降到了 90。春桃骂骂咧咧地踢了根竹竿过来：“算你嘴巧！”
凌薇捡起竹竿，用石头砸掉顶端的尖刺，又劈开一条五厘米长的裂缝。她记得初中物理课上做过的杠杆实验，当力臂从 10 厘米延长到 15 厘米时，所需的力会减少三分之一。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给这架老辘轳装个简易的省力装置。
“你这是干什么？” 青禾捧着皂袋走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嬷嬷说过，不许随便改动院里的东西！”
“改动是为了更好地干活。” 凌薇把劈开的竹片卡进辘轳轴的缝隙里，用麻绳缠了三圈固定住，“你看，这样摇起来就稳了。” 她轻轻转动把手，原本吱呀作响的辘轳竟然变得顺滑起来，木桶垂入井中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物品优化反馈：能耗降低 42%（超出预期 2%）
权谋指数：21/100（+3）
青禾看得眼睛发首，突然捂住嘴才没笑出声来。这时，负责晾晒的宫女跑进来：“春桃姐，云锦送来了！装在樟木箱里，说是沾了墨渍，让咱们小心些洗。”
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郑重，快步迎了上去。凌薇趁机对青禾使了个眼色，两人提着皂袋跟过去。樟木箱打开的瞬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墨味，宝蓝色的云锦上沾着几块指节大的墨痕，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这可是贡品云锦，” 春桃的声音都发飘了，“听说一匹能换十亩良田，若是洗坏了...”
“用皂袋试试。” 凌薇蹲下身，指尖避开那些精致的云纹刺绣，思索着墨渍是水溶性的，粗皂的碱力刚好能中和，又不会像整块皂角那样磨伤丝线。
春桃一把推开她的手：“你想干什么？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就先洗边角。” 凌薇退让了一步，指着布料最边缘的空白处，“若是不行，再用你的法子。”
春桃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大概是觉得，就算边角洗坏了，也能推说是原本就有的瑕疵。青禾捧着皂袋递过来，手指紧张得蜷缩起来。凌薇沾了点温水，拿着皂袋在墨渍上轻轻打圈，粗布摩擦着云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连捶打衣物的声音都停了。所有宫女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宝蓝色的布料上，空气里只剩下辘轳转动的吱呀声和远处隐约的宫铃声。凌薇数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一、二、三... 当数到第三十下时，她用清水冲洗布料 —— 那块墨渍竟然淡了大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这... 这怎么可能？” 春桃的声音都变调了，抢过云锦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找出被损坏的痕迹。
“因为碎皂角的碱力更均匀。” 凌薇解释道，其实她心里清楚，真正起作用的是布料的缓冲作用，避免了皂角首接摩擦导致的丝线损伤 —— 这和用缓冲材料保护精密仪器是一个道理。
临时任务：验证碎皂角利用方案（进度 100%）
奖励发放：解锁 “宫女协作网络” 数据
新的面板突然展开，上面显示着一张复杂的关系网，每个宫女的名字都用节点标注，线条的粗细代表着互动频率。凌薇注意到青禾的节点与三个名字有较粗的连线，而春桃的节点周围则是密密麻麻的细线，却没有一条是双向加粗的 —— 这意味着她的权力完全依赖于嬷嬷的授权，而非真正的人脉。
“阿薇姐姐，你太厉害了！” 青禾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其他宫女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己经开始学着缝皂袋，连刚才那两个加快捶打的宫女也凑了过来。
春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拔高声音：“吵什么吵！这点小事值得大惊小怪？赶紧干活，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的敌意指数又窜回了 95，但这次没人再理会她的咆哮。
凌薇知道，平衡己经被打破。当群体发现合作能带来更多收益时，孤立的威胁就会失效 —— 这就是纳什均衡的魔力。她正要继续清洗剩下的墨渍，却听见院子门口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刘嬷嬷来了。
这个穿着深青色宫装的老妇人，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她的三角眼扫过院子，最后落在凌薇手里的云锦和青禾捧着的皂袋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这是在做什么？” 刘嬷嬷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谁让你们瞎折腾的？”
春桃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扑过去告状：“嬷嬷！是阿薇！她用碎皂角瞎洗贵妃娘娘的云锦，还改动院里的辘轳，您快好好教训她！”
所有宫女都屏住了呼吸，青禾吓得往凌薇身后缩了缩。凌薇放下云锦，平静地迎向刘嬷嬷的目光 —— 她知道，这是验证规则利用价值的关键时刻。
“嬷嬷，” 凌薇弯腰行礼，“碎皂角装袋去污力更强，还能节省三成用量，刚才己经试过，不会损伤衣物。至于辘轳，只是做了点小改动，能省不少力气，不影响使用。”
“哦？” 刘嬷嬷挑了挑眉，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拿给我看看。”
凌薇把洗过的云锦递过去，刘嬷嬷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半天，又让凌薇演示了皂袋的用法和改动后的辘轳。她始终没说话，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风都停了，竹竿上的衣物垂落下来，像一串串沉默的惊叹号。
“春桃，” 刘嬷嬷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个月的碎皂角是不是都扔了？”
春桃的脸色一白：“是... 是按照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 刘嬷嬷打断她，拐杖指向那些正在缝皂袋的宫女，“从今天起，碎皂角都由阿薇负责收集利用。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别怪我不客气！”
系统提示：刘嬷嬷好感度 + 15（当前 20/100）
触发新任务：一周内将皂角利用率提升 50%，奖励：浣衣局库房出入权限
凌薇的心猛地一跳。库房出入权限意味着能接触到更多资源，甚至可能找到离开浣衣局的机会。她刚要谢恩，却见刘嬷嬷盯着那口老井，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井沿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在旁边瞎堆东西的？”
凌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井沿边不知何时多了些散落的皂角壳，而那水面上，竟然又泛起了淡淡的金色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
“是... 是我刚才不小心弄的。” 青禾慌忙辩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刘嬷嬷的拐杖重重地敲在井沿上：“晦气东西！赶紧清理干净！这口井连着宫里的水脉，出了岔子谁都担待不起！”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凌薇的心头升起疑云。刘嬷嬷的反应太奇怪了，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紧张。她想起昨晚系统异常时看到的画面，那崩塌的宫墙和戴凤冠的身影，会不会和这口井有关？
“还愣着干什么？” 刘嬷嬷呵斥道，“赶紧干活去！”
宫女们慌忙散开，凌薇也跟着收拾东西，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口井。春桃经过她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诅咒的话。
系统警告：检测到恶意诅咒，对宿主精神状态无实质影响，但可能引发负面舆论
建议：适当展示善意，降低群体敌意
凌薇若有所思，她看着春桃愤愤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皂袋，突然有了个主意。
当天傍晚，凌薇把缝好的二十个皂袋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刘嬷嬷查验，另一份则让青禾悄悄送给春桃。
“阿薇姐姐，你这是...” 青禾不解地问。
“让她也参与进来。” 凌薇解释道，“皂角利用是嬷嬷定下的事，她若继续反对，就是违抗嬷嬷的意思。可若她参与了，就成了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再从中作梗。”
这是 “合作博弈” 的精髓 —— 把对手拉进同一个利益框架里，让对抗变成损人不利己的选择。
青禾似懂非懂地走了，凌薇则坐在井边，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那金色的涟漪己经消失了，只剩下灰蓝色的井水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她伸手去碰水面，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发麻。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突然毫无征兆地弹出：
检测到高阶能量波动，来源：未知（疑似与井下水脉相关）
警告：数据迷宫稳定性下降 0.3%
解锁隐藏信息：大梁开国女帝曾在此处修建秘密水道
凌薇猛地缩回手，开国女帝？秘密水道？这口看似普通的老井，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她抬头望向宫墙的方向，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厚重的宫墙背后，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下，两下，三下... 夜色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浣衣局的院子。凌薇握紧了手里的皂袋，粗布摩擦着掌心，带来真实的触感。
凌薇稳了稳心神，或许，自己撬动的不只是浣衣局的权力天平，还有这座千年宫城里沉睡的秘密。老井深处，有什么东西似被惊动了，在冰冷的井水里，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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