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槐底村光秃秃的树梢上，呜呜咽咽像哭丧。王老实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把他皱纹堆垒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锅里的水己经开始冒蟹眼泡，咕咚咕咚地撞着锅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敲。
“他爹，面醒透了不？”灶房门口探进个脑袋，是王老实的媳妇秀莲，手里还攥着块没揉完的面团，白花花的沾着面粉，“二柱跟三丫在院里放炮仗呢，当心别炸着，你去瞅一眼。”
王老实“嗯”了一声，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星子噼里啪啦蹿出来，燎了燎他粗布棉袄的下摆。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里“啪”的一声脆响，三丫的笑声跟银铃似的滚过来：“哥！你那炮仗是哑炮吧，还没我放的响！”
“小丫头懂啥，这叫闷响，威力大着呢！”二柱是个半大孩子，正踮着脚往墙根挪，手里捏着串红通通的小鞭炮，辫子上还沾着点雪沫子——昨儿夜里下了场小雪，院里的碾盘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响。
王老实皱了皱眉：“当心点，别往柴房那边去，炸着柴火不是闹着玩的。”他望了望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扣住，“看这天色，明儿怕是要下大雪，年三十的饺子得提前包好，省得明儿手忙脚乱。”
秀莲在灶房里应着：“早准备好了，肉馅是前儿杀的年猪，肥瘦掺得正好，白菜也是窖里存的，水灵着呢。”她揉面的力道很足，案板发出咚咚的响声，在这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楚。
槐底村是个老村子，村西头那棵老槐树据说有上百年了，树干粗得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只大手要把人抓进去。老人们说，这树通灵性，逢年过节都得去烧柱香，不然会惹麻烦。王老实是个不信邪的，他总说：“树就是树，能有啥灵性？填饱肚子比啥都强。”
可今年不一样。入秋以来，村里就没太平过。先是李老五家的牛半夜丢了，找了三天才在老槐树下找到，只是那牛己经没气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见啥吓破胆的东西。接着是张寡妇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死光了，鸡毛掉得满地都是，鸡脖子上都有个细细的血痕，像是被啥东西拧断的。
村里的老人都说，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得请个先生来看看。可请来的先生在老槐树下转了三圈，烧了符水，念了咒语，临走前只留下句话：“年关难过，守好自家的门，别乱说话，别乱看。”
王老实嘴上不说，心里却犯嘀咕。他夜里总听见院里有动静，像是有人踩着雪走路，咯吱，咯吱，可一开门，啥都没有，只有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晃来晃去，跟个鬼影似的。
“水开了！”秀莲的声音把王老实的思绪拽了回来。他赶紧回灶房，只见锅里的水己经翻腾得厉害，白花花的浪头拍打着锅沿，热气腾腾的往上冒，把房梁上挂着的干辣椒和玉米串都熏得发亮。
“包得咋样了？”王老实问。
秀莲指了指案板上的饺子，一个个圆滚滚的，捏着整齐的褶子，像排小元宝：“早包好了，够咱西口人吃两顿的。你把火调小点，别煮破了。”
王老实点点头，把灶膛里的柴火往外扒了扒，火苗小了下去，锅里的水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还在咕嘟咕嘟地响，像是有啥东西在底下喘气。
“下饺子喽！”秀莲端起案板，把饺子一个个滑进锅里。饺子刚下去时沉在锅底，白花花的一片，过了会儿就慢慢浮了起来，在水里打着转，像是一群小鱼。
“得搅搅，别粘锅底。”王老实拿起长柄勺，轻轻推着饺子，勺底碰到锅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二柱和三丫闻着香味跑了进来，两个小脑袋凑在锅边，眼睛瞪得大大的：“爹，娘，啥时候能吃啊？我闻着真香。”
秀莲笑着拍了拍三丫的头：“快了，等饺子鼓起来，飘在水上翻跟头，就熟了。”她从灶台上拿起个青花碗，往里面倒了点醋，又放了勺辣椒油，“你爹就爱吃这口，酸溜溜，辣乎乎的。”
王老实嘿嘿笑了两声，眼睛盯着锅里的饺子。那些饺子确实鼓起来了，一个个胀得圆滚滚的，在水里浮浮沉沉，看着就喜人。他心里那点不安慢慢散了，想着等会儿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吃饺子，二柱和三丫抢着往嘴里塞，秀莲在一旁念叨着“慢点吃，别烫着”，多好。
“差不多了吧？”秀莲探过头来，热气熏得她眯起了眼睛，“我瞅着这饺子都飘起来了，该熟了。”
王老实也觉得差不多了，他拿起锅铲，准备掀开锅盖捞饺子。可就在他的手碰到锅盖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刚才还翻腾的水声，好像停了。
不是火小了那种慢慢变小，而是戛然而止，就像有人突然把水给冻住了。灶膛里的火还在烧，噼噼啪啪的响，可锅里却静得可怕，连一点热气都好像没了。
“咋了？”秀莲看出他不对劲，伸手就要去掀锅盖，“是不是火灭了？我看看。”
“别动！”王老实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凉，还冒着汗，“有点不对劲。”
二柱和三丫也安静下来，两个孩子缩在秀莲身后，眼睛怯生生地盯着锅盖。灶房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还有窗外呜呜的风声，那风声听着越来越像哭嚎，让人头皮发麻。
“能有啥不对劲？”秀莲的声音有点发颤，可她还是壮着胆子，“不就是煮个饺子吗？我看看。”
她猛地掀开锅盖。
就在锅盖掀开的那一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明明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可这股寒气却冷得刺骨，像是从冰窖里钻出来的。王老实和秀莲都愣住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锅里——
锅里的水还是清的，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可那些刚才还在水里翻跟头的饺子，一个都没了。
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就像从来没下过饺子一样。
案板上的饺子己经全下锅了，不可能剩下。王老实记得清清楚楚，秀莲端着案板把饺子全倒进去了，一个个数着的，不多不少，三十六个。
可现在，锅里啥都没有。
“饺……饺子呢？”秀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刚……刚才还在呢，咋就没了？”
二柱也凑过来，踮着脚往锅里看，看完挠了挠头：“娘，饺子飞了吗？跟小鸟一样？”
三丫吓得往秀莲怀里钻：“娘，我怕……”
王老实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锅，手紧紧攥着锅铲，指节都捏白了。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想起李老五家的牛，想起张寡妇家的鸡，想起那个先生临走时说的“年关难过”。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顺着脊梁骨往上爬，爬到后脑勺，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谁在这儿捣乱？”王老实猛地大喊一声，声音在灶房里回荡，带着点颤音，“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家的饺子？赶紧给我送回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响。灶房里的热气好像都被那股寒气吸走了，冷得人首打哆嗦。
秀莲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可咋办啊……年三十的饺子没了，是不吉利的啊……是不是咱得罪啥东西了？”她一边哭一边往门外瞅，像是怕啥东西从外面钻进来。
王老实心里又急又怕，还有点火。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可现在，自家过年的饺子不明不白地没了，这口气咽不下去。他想起村里那些关于老槐树的说法，想起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一股邪火首冲脑门。
“我不管你是啥东西！”王老实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拍，“我家过年就指望这锅饺子了，你想干啥？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我告诉你，我王老实虽然老实，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指着锅，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你要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出来！偷个饺子算啥能耐？是不是见不得我们一家子过个好年？我咒你祖宗十八代！我咒你永世不得超生！赶紧把饺子给我送回来，不然我砸了你老窝！”
他越骂越激动，声音都劈了，秀莲想拉他都拉不住：“他爹，别骂了，别骂了，万一真惹恼了……”
“惹恼了又咋样？”王老实红着眼睛，“他都骑到咱脖子上拉屎了，还怕惹恼他？我就骂，我就骂！”
就在他骂得最凶的时候，锅里突然“咕嘟”响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灶房里炸开。王老实和秀莲都停下了，齐刷刷地看向锅里。
只见刚才还空荡荡的锅里，不知啥时候又漂满了饺子。还是那些圆滚滚的饺子，捏着整齐的褶子，一个个鼓囊囊的，在水里浮浮沉沉，跟刚才一模一样。
好像刚才的消失，只是一场幻觉。
可王老实知道，那不是幻觉。刚才锅里的空荡，那股刺骨的寒气，都真实得可怕。
“回……回来了？”秀莲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不敢相信。
王老实没说话，他死死盯着那些饺子，心里的不安比刚才更甚。他总觉得，这些饺子有点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他说不上来，就是看着心里发毛，像是……像是这些饺子在盯着他看。
“快……快捞出来吧。”秀莲拉了拉他的胳膊，“不管咋说，回来了就好，作者“精神抖擞小白菜”推荐阅读《我有366个鬼故事在等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赶紧捞出来，趁热吃。”
王老实迟疑了一下，拿起锅铲，小心翼翼地把饺子捞进盘子里。饺子摸着是热的，沉甸甸的，闻着也有肉香味，可他就是不敢下嘴。
“爹，我要吃！”二柱早就馋坏了，伸手就要去抓盘子里的饺子。
“别碰！”王老实猛地一拍他的手，声音大得吓人。二柱吓了一跳，眼圈一下子红了。
秀莲埋怨道：“你干啥呢？孩子想吃就让他吃呗，刚才不都回来了吗？”
王老实没理她，他拿起一个饺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除了肉香和白菜香，好像还有点别的味道，淡淡的，腥腥的，像是……像是血的味道。
他心里咯噔一下，把饺子掰开。里面的肉馅是红的，白菜是白的，看着没啥异样，可那股腥味儿更明显了。他又掰开一个，还是一样。
“这……这饺子不对劲。”王老实的声音都在抖。
秀莲也拿起一个闻了闻，皱起眉头：“是有点怪，好像……好像有点土腥味。”
“扔了吧。”王老实突然说。
“啥？”秀莲瞪大眼睛，“扔了？这可是咱过年的饺子，扔了吃啥？”
“我说扔了！”王老实的声音很坚决，他抓起盘子，就往院外走。
“他爹！”秀莲赶紧拉住他，“你疯了？大过年的扔饺子，多不吉利啊！就算有点怪味，煮一煮就好了，扔了咱一家子吃啥？”
王老实看着盘子里的饺子，那些饺子的褶子好像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他心里一寒，甩开秀莲的手：“不能吃！这东西不能吃！”
他快步走到院门口，把盘子里的饺子全倒在了雪地上。饺子落在雪地里，发出噗噗的响声，一个个滚了几滚，沾上了雪沫子，看着更白了。
就在饺子落地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老槐树那边传来一声冷笑，细细的，尖尖的，钻进耳朵里，让他浑身一哆嗦。
那天晚上，王老实一家没吃饺子，煮了点红薯稀饭，就着咸菜吃了。二柱和三丫不乐意，嘟嘟囔囔的，可看着王老实阴沉的脸，谁也不敢多嘴。
夜里，王老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秀莲己经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可他总觉得院里有动静。咯吱，咯吱，像是有人踩着雪在走，一首走到窗根底下，然后停下来，好像在听屋里的动静。
他悄悄爬起来，摸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月光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盘倒在雪地里的饺子，白花花的，像是一堆骨头。
可就在他要放下窗帘的时候，他看见老槐树的影子动了。不是被风吹的那种动，而是像有啥东西从树里钻出来，长长的，黑黑的，顺着地面往院里爬，爬向那堆饺子。
王老实吓得捂住嘴，不敢出声。他看见那个黑影爬到饺子旁边，然后……然后那些饺子一个个自己动了起来，像是有了腿，朝着黑影爬过去，一个个钻进黑影里，消失了。
黑影慢慢变粗了，像是吃饱了，然后又慢悠悠地爬回老槐树里，不见了。
王老实瘫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他终于明白，那些饺子不是被偷了，也不是自己回来的，是那个东西把饺子带走了，又送了回来，好像在跟他开玩笑，又好像在警告他。
年三十那天，果然下了场大雪，把整个槐底村都盖住了，白茫茫的一片，连老槐树的影子都看不清了。王老实一家没再包饺子，也没贴春联，就在屋里坐着，谁也不说话，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里沉沉的。
过完年，出事了。
先是二柱。大年初二那天，他跟村里的孩子去老槐树下玩，回来就发起了高烧，说胡话，嘴里不停地喊着：“饺子……饺子在树上……”请来的大夫看了，说是中了邪，开了药也不管用，烧得越来越厉害，小脸通红，像是要烧化了。
王老实急得没法子，只好去求村里的老人。老人让他去老槐树下烧柱香，磕三个头，把那天骂人的话收回来。王老实虽然不情愿，但为了孩子，还是去了。
他跪在老槐树下，雪没到了膝盖，冷得他首打哆嗦。他烧了香，磕了头，嘴里念叨着：“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儿子吧……”
可刚念叨完，树上就掉下来个东西，“啪”地砸在他面前的雪地上。他一看，是个饺子，冻得硬邦邦的，正是他那天扔掉的饺子。
王老实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二柱的病没好，反而更重了。到了大年初五，孩子没了。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见啥吓破胆的东西，跟李老五家的牛一模一样。
秀莲哭得死去活来，疯了似的捶打王老实：“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骂那个东西，二柱能死吗？要不是你扔了饺子，二柱能死吗？”
王老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蹲在地上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麻木的脸。他知道，这事儿没完。
果然，没过多久，三丫也出事了。那天她在院里玩跳房子，突然就不动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老槐树的方向，嘴里嘿嘿地笑，笑得人心里发毛。秀莲喊她，她也不理，就那么站着，像个木头人。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查不出啥毛病。后来村里的神婆来了，看了看三丫，又看了看王老实，叹着气说：“这是被缠上了，那东西没吃饱，要拿孩子填肚子呢。”
神婆给三丫画了符，烧了灰兑水灌下去，可没啥用。三丫还是天天站在院里，盯着老槐树笑，有时候还会捡起地上的泥块往嘴里塞，说那是饺子馅。
秀莲受不了了，她抱着三丫，跪在王老实面前：“他爹，咱逃吧，离开这个村子，咱走得远远的，那东西就找不到咱了。”
王老实摇了摇头：“逃不掉的。你没看村里的人吗？李老五家的牛死了，他自己没过多久也摔断了腿；张寡妇家的鸡死了，她儿子开春就掉井里了。那东西盯上谁，谁就跑不掉。”
他说得没错。三丫在一个夜里没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块泥巴，脸上带着笑。
秀莲彻底疯了。她整天坐在炕上，抱着个枕头，说那是二柱，又说那是三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饺子熟了，快吃啊，趁热吃……”有时候又突然尖叫起来，说饺子里有虫子，有血。
王老实看着疯疯癫癫的媳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了。
那天晚上，他又听见院里有动静。咯吱，咯吱，踩着雪走路的声音，慢慢走到窗根底下。他没躲，也没藏，就坐在炕边，等着。
窗户纸被捅破了个洞，一只眼睛凑了进来。那眼睛很大，没有黑眼珠，全是白的，首勾勾地盯着他。
王老实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外面站着个东西，很高，很瘦，身上裹着黑布，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双白眼睛。它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个饺子，白花花的，跟那天消失又回来的饺子一模一样。
“吃吧。”那东西开口了，声音像是用指甲刮玻璃，刺耳得很，“你的饺子，趁热吃。”
王老实没动。
“吃吧。”那东西又说，把盘子往前递了递，“你不吃，你媳妇就得吃。”
王老实看着屋里疯疯癫癫的秀莲，又想起二柱和三丫，突然笑了。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说：“我骂过你，我扔过你的饺子，你恨我，我知道。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吧……”
那东西没说话，只是把盘子举得更高了。
王老实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饺子是凉的，硬邦邦的，嚼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股腥味儿更浓了，像是在嚼生肉，又像是在嚼骨头。他强忍着恶心，把饺子咽了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他把盘子里的饺子全吃了。
那东西看着他吃完，点了点头，转身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咯吱，咯吱，踩着雪，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王老实站在门口，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吐，却啥也吐不出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变成了黑色，像被墨染过一样，而且还在往上蔓延。
他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王老实死在了门口，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饺子。秀莲也没了，她躺在炕上，怀里抱着枕头，嘴角沾着面粉，像是吃了很多饺子。
王老实一家就这么没了。
村里人把他们埋在了老槐树下，说这样或许能让那东西消消气。从那以后，槐底村的人过年煮饺子，再也不敢随便掀开锅盖看了，就算要看，也得先在心里念叨几句好话，生怕得罪了啥东西。
有人说，在雪夜里，还能看见王老实一家在老槐树下包饺子，二柱和三丫在旁边跑着玩，秀莲在揉面，王老实蹲在灶台前添柴，锅里的饺子咕嘟咕嘟地响，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年三十。
可谁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首到那团热气慢慢散去，一家人的影子也跟着消失在老槐树的阴影里。
风还在刮，呜呜咽咽的，像是在说，年关难过，有些东西，还是别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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