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子里又黑又潮,一股子土腥气和霉味首往鼻子里钻。林秀和小翠挤在旮旯里,大气不敢喘,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头的动静。
上头的声儿越来越近,脚步声杂乱,还夹着枪托砸东西的闷响。当兵的吼叫声震得地窖顶上的土唰唰往下掉。
"说!瞅没瞅见逃犯?"一个哑嗓门吼道。
"老总...真没有啊..."是村里老张头的声儿,带着哭音,"俺们这都是老实庄户人..."
"搜!给老子仔细搜!"
脚步声在头顶上来回窜,碗柜被推倒,瓦罐被打碎。小翠吓得浑身哆嗦,死死掐住林秀的胳膊,指甲抠进肉里。
突然,地窖口的草帘子被猛丁掀开,一道手电光柱子射了进来。林秀的心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把小翠往身后藏。
"这底下是啥?"一个年轻兵探头往下瞅。
"地窖子...存白菜的地窖子..."老张头慌忙解释,"老总,下面啥也没有..."
"操,这么臭!"兵骂了一句,又把草帘子盖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可叫骂声还在继续。庄户人苦苦央求的声儿断断续续传来,听得人心口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动静总算小了。马蹄声远去,屯子里渐渐静下来。
地窖口的草帘子再次被掀开,老张头焦急的脸现了出来。
"出来吧,兵走了。"
林秀和小翠互相架巴着爬出地窖子。眼前的景儿让她们倒抽一口凉气:屯子叫祸害得不成样,鸡飞狗跳,满地狼藉。几个庄户人正在拾掇被砸烂的家什,脸上都挂着泪道子。
"这帮天杀的..."老张头咬牙切齿,"抢走了俺们最后那点粮食,还打伤了二狗他爹..."
林秀心里一阵发酸。这些善心庄户人因为收留她们而遭了殃。
"大爷,俺们对不住大伙儿..."她哽咽着说。
"唉,这世道..."老张头摇摇头,"不怨你们,怨就怨这吃人的世道。"
晚上,庄户人挤在一间还没叫祸害完的屋子里,分着吃剩不多的吃食。每个人脸上都刻满了愁苦。
"你们得紧忙走,"老王头一边给小翠换药,一边压低声说,"那帮兵说明儿个还要来搜。要是叫他们找着..."
后头的话他没说,可大伙儿都明白。
林秀点点头。她知道不能再拖累这些好心的庄户人了。
第二天天没亮,林秀和小翠就准备走。庄户人给她们包了点干粮,又指了条背静的山道。
"顺着这条小道往东走,翻过两座山,有个大点的镇子,"老张头嘱咐道,"听说那儿还没叫祸害,兴许能安顿下来。"
林秀感激地接过干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伙儿...这份恩情,俺们记一辈子..."
庄户人默默地瞅着她们,眼神里全是可怜和担心。
晨雾里,林秀搀扶着小翠,一步一步踏上不知道的山道。每走一步,小翠都疼得首冒冷汗,可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山道崎岖难走,有时压根看不出道在哪儿。林秀不得不一边用树枝子探路,一边搀扶着小翠。两人的手上、脸上都叫刺棵子划出了一道道血檩子。
晌午头,她们找着一处山泉,坐下来歇气。林秀掏出干粮,两人分着吃了。干粮很少,根本填不饱肚子,可至少能让她们有点劲继续赶路。
"林姐..."小翠突然轻声问,"你说...张婶她们还活着吗?"
林秀闷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两人都不吱声了,只是默默地坐着。山风刮过,带来一丝凉气,也带来了远方的响动。
突然,林秀警觉地抬起头:"你听..."
远处影影绰绰传来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
"快猫起来!"林秀紧忙拉起小翠,猫进旁边的刺棵子里。
她们屏住气,瞅着一队骑兵从下面的山道经过。当兵的说说笑笑,马背上驮着抢来的粮食和家禽。
等骑兵走远后,两人才松口气,从刺棵子里钻出来。
"看来这道也不安生..."林秀忧心忡忡地说。
她们不得不离开山道,钻进更深的林子里。这样虽说安生些,可道更难走,速度也更慢。
日头渐渐西沉,她们还没走出多远。小翠的伤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林姐...我真格走不动了..."小翠瘫坐在地上,脸煞白。
林秀瞅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在这荒山野岭过夜,实在太险了。
正当她不知咋整时,猛丁瞅见远处山腰上好像有一点灯火。
"小翠你看!那儿有人家!"林秀惊喜地指道。
小翠勉强抬起头,眼里也闪过一丝亮光。
两人鼓起最后一点劲,朝着灯火的方向艰难往前挪。想头好像就在眼前,可这段道显得格外长...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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