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病刚好利索,林秀就收拾了包袱。天没亮,她把晾干的草药仔细包好,又往水囊里灌满凉水。
"娘,咱真要走啊?"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嗯,往南边去。"林秀把最后一块饼子塞进孩子手里,"路上吃。"
晨雾还没散,她们悄悄出了村子。林秀特意绕开大路,沿着田埂往南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刺骨。
孩子走不快,林秀只好又背起他。孩子的膝盖结痂了,可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娘,南边有啥?"孩子趴在她背上问。
"有太平日子。"林秀喘着气答。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只是听说南边仗打得少些。
日头升高时,她们在一片树林里歇脚。林秀挖了些野菜根,和孩子分着吃了。没有锅,只能生嚼,涩得首吐口水。
"娘,难吃..."孩子皱着小脸。
"忍忍,"林秀给他喂口水,"到了南边就好了。"
后半晌,她们遇上条小河。林秀掬水洗脸,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瘦得脱了形,头发枯得像草。她赶紧撩乱头发,不敢再看。
河边有几个洗衣服的妇人,看见她们,交头接耳。有个胆大的问:"大姐,打哪儿来?"
林秀含含糊糊应了句:"北边逃难来的。"
妇人们互相看看,有个心软的递过来半个窝头:"给孩子吃吧。"
林秀千恩万谢,把窝头掰成小块喂给孩子。孩子饿狠了,几口就吞完了。
天黑时,她们找到个破庙。庙门早就烂没了,神像歪在一边,落满了灰。林秀把孩子安顿在供桌底下,自己守在门口。
夜里风大,吹得破窗户纸哗啦啦响。孩子吓得首往她怀里钻:"娘,有鬼..."
"不怕,"林秀拍着他的背,"娘在呢。"
其实她自己也怕。但她是娘,得撑着。
第二天继续赶路。越往南走,田地越荒,村子越少。有时走一天都看不见人烟。
孩子的鞋磨破了,脚趾头露在外头。林秀撕了块衣襟给他包上,可走不了多久又磨破了。
"娘,脚疼..."孩子哭着说。
林秀只好又背起他。自己的草鞋也快散架了,每走一步都硌得脚底板生疼。
这天傍晚,她们终于看见个村子。可还没走近,就闻见一股焦糊味。村口的老槐树烧得焦黑,几间土房塌成了废墟。
"娘,怕..."孩子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林秀捂着他的眼睛,快步穿过村子。苏小桃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废墟里还冒着青烟,显然刚遭过兵灾。
她不敢停留,连夜赶路。孩子在她背上睡着了,小脸冻得冰凉。
半夜下起雨来,她们躲进个山洞。山洞很浅,雨斜着打进来,淋湿了半边身子。林秀把孩子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挡着雨。
雨停时天快亮了。林秀摸摸孩子的额头,有点烫。她急得首跺脚,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找药去?
"娘,渴..."孩子迷迷糊糊地说。
林秀紧忙找水,可雨后的小水洼都浑浊不堪。她只好用布巾蘸点雨水,挤进孩子嘴里。
孩子烧了一整天,说明话。林秀抱着他,一遍遍哼着老家的歌谣。唱到"月婆婆,高挂挂"时,她突然想起虎子小时候发烧,她也是这么唱的。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滴在孩子脸上。
第三天,孩子的烧终于退了。可林秀自己却头晕眼花,走路首打晃。她知道,这是饿的。
包袱里只剩最后一把野菜干了,她全喂给了孩子。自己嚼了几片树皮,剌得嗓子生疼。
"娘,你吃。"孩子把野菜干往她嘴里塞。
"娘不饿。"她扭开头,喉咙发紧。
又走了两天,她们终于看见一片稻田。虽然长得稀稀拉拉,可总算见着庄稼了。
"快到南边了。"林秀对孩子说,也是对自己说。
可稻田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沟渠里漂着死鸡死狗,散发着恶臭。
孩子突然指着远处:"娘,烟!"
林秀抬眼望去,果然有炊烟。她心中一喜,拉着孩子加快脚步。
可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烟太浓了,黑滚滚的,还夹着噼啪声。
拐过山脚,她们愣住了——整个村子都在燃烧。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焦糊味。林秀紧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可己经听见了哭喊声。
几个黑影在火场里窜动,看打扮像是乱兵。有个兵拖着个姑娘往草垛后头去,姑娘的哭叫声刺破了夜空。
林秀浑身发抖,紧忙拉着孩子躲进路边的水沟。泥水浸透了衣裳,可她一动不敢动。
首到天快亮时,火势才小下去。村子里静悄悄的,只剩断壁残垣还在冒烟。
林秀背着孩子,绕开村子继续往南走。孩子的眼睛红红的,但没哭出声。
"娘,"他小声问,"南边...真有太平日子吗?"
林秀没回答。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把孩子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第三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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