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磨坊里冷得哈气成霜。林秀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破衣裳根本挡不住风，俩人冻得首哆嗦。
孩子醒了，揉着眼睛问："娘，咱今儿个去哪？"
林秀看着漏风的门板，心里也没底。她把昨晚要来的半块饼子泡软了，一点点喂给孩子。
"先找点嚼谷。"她说。
日头升高些，她拉着孩子往村里走。村口几个老头蹲在墙根晒太阳，看见她们，眼神躲躲闪闪的。
她走到井边想打水，井绳早就烂断了。有个老婆子悄悄递过来半瓢水："紧喝吧，闺女。"
水浑得很，可孩子渴得首舔嘴皮子。林秀让孩子先喝，自家抿了一小口。
"大娘，村里有活计吗？"她小声问。
老婆子摇摇头："自个儿都吃不饱，哪有余粮雇人。"
正说着，村那头传来马蹄子声。老婆子脸一变，紧忙躲回屋里。晒太阳的老头们也一哄而散。
林秀拉着孩子躲到草垛后头。几个骑马的兵在村里转了一圈，骂骂咧咧地走了。
"娘，他们找谁？"孩子小声问。
"找不听话的人。"林秀捂住孩子的嘴。
等兵走远了，她才拉着孩子回到磨坊。这样不是法子，得找条活路。
后晌，她看见几个媳妇往村外走，挎着篮子像是去挖野菜。她犹豫了一下，拉着孩子跟了上去。
媳妇们看见她，交头接耳了几句，倒也没赶她。
走到一片荒地，果然有些野荠菜和苦麻子。林秀也蹲下挖，她手快，一会儿就挖了半篮子。
有个年轻媳妇看她挖得多，凑过来问："大姐，你认得药材不？"
林秀摇摇头。那媳妇有些失望，又回去了。
天黑时，她带着一篮子野菜回磨坊。没有锅，只能找几块石头搭个灶，用破瓦罐煮野菜汤。
没有盐，野菜涩得刮嗓子。孩子吃了几口就吐了，首喊苦。
"乖，吃一点，"林秀哄他，"明儿个娘给你找好吃的。"
夜里更冷了，她把所有破布都盖在孩子身上，自家冻得首打颤。听着外头的风声，她想起王婆子家的热炕头，心里酸溜溜的。
第二天，她决定去远点的山里碰碰运气。把孩子留在磨坊，嘱咐他千万别出来。
她在山里转了半天，找到些野果子，还逮着只瘦山鸡。回来时，看见孩子蹲在磨坊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娘！"孩子扑过来，"有兵来过，我躲草堆里了。"
林秀心里一紧，更坚定了要离开的念头。
她用瓦罐炖了山鸡汤，孩子喝得首咂嘴。这是逃难以来头一回吃上肉。
正吃着，昨天那个年轻媳妇找来，手里拿着几株草："大姐，你真不认得药？"
林秀仔细瞅了瞅，猛丁想起小时候娘教过的一种止血草。
"这个...能止血。"她迟疑地说。
媳妇眼一亮："后山这种草多吗？"
"应该...有吧。"
媳妇压低声："镇上药铺收这个，比野菜值钱。"
林秀心里一动。这兴许是个活路。
第二天一早，她跟着媳妇进山采药。果然找着一片止血草，她教媳妇咋辨认，咋采。
媳妇很感激，分了她一半草药："明儿个我爹上镇里，帮你捎去卖。"
晚上回到磨坊，林秀把采来的野菜煮了汤。孩子还是嫌苦，但听说明儿个可能有粮食，乖乖把汤喝了。
夜里，她搂着孩子，心里盼着草药真能换点粮食。哪怕换个苞米面饼子也好。
天快亮时，她突然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孩子浑身滚烫，又发起烧来。
她急得没法子，把剩下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孩子脑门上，可好像不管用。
天亮了，年轻媳妇来找她，看见孩子烧得脸红扑扑的，叹口气："这样吧，我让我爹先帮你们换点药回来。"
林秀千恩万谢，把采的所有草药都给了她。
等了一上午，孩子烧得更厉害了，说胡话。林秀急得首掉眼泪。
晌午头，媳妇终于回来了，拿着个小纸包："换了点退烧药，还有半斤苞米面。"
林秀紧忙给孩子喂了药，用苞米面熬了糊糊。
后半晌，孩子的烧总算退了，睡得安稳些。
媳妇看着她们娘俩，欲言又止："大姐...听说北边在抓劳工，你们...小心点。"
林秀心里一沉。这地界也不能久留了。
晚上，她看着睡熟的孩子，下了决心：等孩子病好了，就继续往南走。听说南边太平些。
她把剩下的苞米面烤成饼子，藏在包袱里。又连夜采了些草药，晒在磨坊顶上。
夜深了，她搂着孩子，听着远处的狗叫，心里算计着路程。南边...到底有多远？她不知道。可总得走下去。
（第三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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