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米穗子黄了尖，林秀天天往地里跑，掐一粒放嘴里嚼，满嘴浆子味。马大嫂笑她："跟伺候月子似的，一天看八遍。"
秋分那天，老支书敲钟："开镰！"
天蒙蒙亮，全屯子的人都下地了。镰刀割苞米杆的"嚓嚓"声此起彼伏，惊起了地里的麻雀。林秀弯着腰，一镰一镰地割，汗珠子顺着下巴滴进土里，砸出个小坑。
石头跟在后面捡穗子，小胳膊挎着柳条篮，捡满一篮就"哗啦"倒进麻袋。孩子的脸晒得黑红，却咧着嘴笑："娘，咱家苞米真大！比马奶奶家的大！"
晌午，各家都把饭送到地头。林秀蒸了新米，炒了鸡蛋，还切了咸菜疙瘩。石头捧着碗蹲在地垄上，吃得特别香："新米真甜！"
马大嫂递过来一碗酱："尝尝我家新下的酱，香着呢。"
后半晌，割下的苞米杆堆成了小山。老支书带着会计过秤，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
"林秀家，亩产二百三十斤！"
人群里"嗡"的一声。林秀摸着鼓囊囊的粮袋，手抖得厉害。这是她种地以来头一个好收成。
接下来几天，全屯子都在剥苞米。妇女们坐在院子里，手指翻飞，金黄的苞米粒"哗啦啦"落进筐里。孩子们把苞米皮编成小辫子，挂得满院子都是，黄灿灿的晃眼。
霜降前，粮食都入了仓。林秀家的粮囤堆得尖尖的，还余出两袋换油盐。她特意留出一捧新米，用红布包了，供在灶王爷像前。
"今年能过个肥年。"马大嫂盘算着，"我家换了半扇猪，过年你家来吃杀猪菜。"
苏小桃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头场雪下来时，屯子里飘起了年味。磨豆腐的香味、炸麻花的油香、蒸年糕的甜香，混在清冷的空气里，闻着就暖和。
林秀带着石头赶集，扯了布做新棉袄，称了糖块包饺子。石头盯着卖炮仗的摊子走不动道，林秀心一软，买了挂小鞭。
"三十晚上放。"她摸摸孩子的头。
年夜饭，林秀包了白菜猪肉馅饺子，炖了鸡，还炸了丸子。摆碗筷时，她默默多放了两副。
"给爹和虎子哥的。"石头小声说。
窗外鞭炮声震天响，映得雪地一亮一亮的。石头捂着耳朵又笑又跳，新棉袄红艳艳的像团火。
守岁时，马大嫂来串门，带来一包瓜子："扫盲班开课了，正月十六开学，你去不？"
林秀捏着瓜子，嗑出一声脆响："去。"
正月十五雪打灯，孩子们提着灯笼满屯子跑。林秀给石头糊了个鲤鱼灯，烛光映着雪花，格外好看。
开春前，林秀把粮囤又检查了一遍。手指划过的粮粒，心里踏实得像揣了个暖炉。她想起去年这时的惶恐，如今终于有了底气。
"娘，开春还种苞米不？"石头问。
"种，"林秀望着窗外化雪的地，"咱家的根，扎下了。"
雪水从屋檐落下，"滴答滴答"敲着青石板。像播种的节拍，又像来年的盼头。
（第西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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