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秀就摸黑起了炕。她把攒了半年的白面烙成饼,又煮了五个鸡蛋,用布包好塞进包袱。石头揉着眼睛坐起来:"娘,我也去。"
"你在家等着,"林秀系紧包袱,"娘天黑前就回来。"
屯口的老槐树下,马大嫂塞给她两个窝头:"路上垫补一口。"老支书抽着旱烟叮嘱:"见了人好好问,别急。"
林秀挎着包袱上了路。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的。她走得很急,心里像揣了个兔子,扑通扑通跳。
日头升到树梢时,她到了县城。寻亲办公室在县委大院最里头,门牌上写着"为民服务"西个字。林秀在门口蹭了蹭鞋底的泥,才敢推门进去。
屋里坐着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正翻着一摞材料。看见林秀,他推推眼镜:"您是林秀同志?"
"是、是我。"林秀紧张得手心冒汗。
干部拿出一张照片:"您看看,认识这孩子不?"
照片上是个瘦小的男孩,低着头,看不清脸。林秀凑近了仔细看,突然发现孩子左耳后有颗小痣。她手一抖,照片掉在桌上。
"这、这痣..."她声音发颤,"像我儿子..."
干部又拿出一张纸:"这孩子现在在邻县福利院,叫狗剩。说是前年逃荒时捡的,记不清家在哪。"
林秀腿一软,扶着桌子才站稳:"我能去见见不?"
"明天有车去邻县,"干部看看日历,"我陪您去。"
回屯的路上,林秀走得飘飘忽忽的。马大嫂在屯口等着,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扶住:"咋样?"
"像...像虎子..."林秀眼泪止不住地流,"明天去认..."
这一夜,林秀没合眼。她把虎子小时候的衣裳翻出来,一件件地摸。石头趴在她腿上:"娘,虎子哥还记得我不?"
"记得,"林秀搂紧孩子,"都记得。"
第二天天没亮,公社的拖拉机就来了。林秀穿着洗得发白的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马大嫂往她兜里塞了把糖:"给孩子带着。"
路上颠得厉害,林秀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她不停摸着包袱里虎子的旧衣裳,手心全是汗。
邻县福利院是个旧院子,墙上爬满了青藤。院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领着他们往屋里走:"孩子怕生,你们慢慢说。"
屋里坐着个男孩,正低头玩石子。林秀慢慢蹲下身,轻轻唤了声:"虎子?"
孩子抬起头,左耳后赫然有颗痣。林秀屏住呼吸,轻轻哼起老家的摇篮曲。孩子愣愣地看着她,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娘..."孩子扑进她怀里,"我饿..."
林秀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说不出话。虎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腕上还有冻疮的疤。
院长抹着眼泪:"这孩子来了两年,头一回开口说话。"
回去的路上,虎子紧紧抓着林秀的衣角,生怕她不见了。石头看见哥哥,兴奋地扑上来。兄弟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晚上,林秀做了顿丰盛的饭菜。虎子吃得狼吞虎咽,连掉在桌上的饭粒都捡起来吃了。林秀看着心里酸,不停给他夹菜。
夜里,两个孩子睡熟后,林秀坐在炕沿上发呆。月光照进屋里,照亮了虎子瘦削的小脸。她轻轻摸着孩子的头发,想起这些年受的苦,觉得都值了。
窗外传来蛙声,屯子里静悄悄的。林秀给孩子们掖好被角,心里从未如此踏实过。
(第五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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