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将天衍剑宗的群山染上了一层稀薄的金红色。
青竹峰,作为宗门最偏僻、灵气最稀薄的山头,此刻正被最后一缕余晖抛弃。稀疏的青竹林间,连风都带着一股萧瑟的意味。
灵田的边缘,风知渺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她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早己被汗水浸透,又燥的风吹得僵硬,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丹田里的土系灵力己经耗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经脉都隐隐作痛。她今天己经连续施展了上百次“厚土术”,可面前这片贫瘠的灵田,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翻开的泥土干结、板硬,零星种下的几株灵谷苗,也蔫头耷脑,毫无生气。
“唉……”风知渺长长地叹了口气,抓起身边那把己经磨秃了刃的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
这破石头地,灵气跟抽干了似的,这个月要是产量再不达标,灵田管事那张能刮下三层霜的臭脸,又得看上小半天。
克扣灵石都是小事,万一被寻个由头罚去矿洞,那才是真的要命。
风知渺皱着一张小脸,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把产量再往上提一提,哪怕只多收三五斤,也好有个交代。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像一棵沉默的青松,自然而然地为她挡住了山间吹来的凉风。
风知渺没有回头,光是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金属矿石的味道,就知道是谁来了。
“陆沉白,你那边忙完了?”她仰起头,看着逆光下看不清表情的少年。
陆沉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但并不让人觉得疏远。他将手里一捆刚劈好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竹柴放下,又拎起一柄崭新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鹤嘴锄,走进了风知渺还没开垦完的那片灵田。
与风知渺施展“厚土术”时的吃力不同,陆沉白的动作堪称一种赏心悦目的表演。
他体内的金系灵力似乎无穷无尽,指尖微微亮起一道白金色的光芒,轻轻在鹤嘴锄上一抹。那凡铁打造的农具,瞬间便被渡上了一层凝实的锐金之气。
他手腕一抖,鹤嘴锄便精准地刺入坚硬的土地,没有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反而像热刀切牛油一般,悄无声息。随着他轻松地一撬一挑,一块人头大小的顽石便被完整地剥离出来,切口光滑如镜。
“锐金诀”这种在内门弟子看来粗浅无比的法术,在他手里却用出了几分雕琢艺术品的感觉。效率奇高,而且消耗极小。
风知渺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那点因为劳累而生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散了。她盘着腿坐在田埂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像个监工的小管家,嘴里却忍不住开始碎碎念。
“你说这张管事是不是跟我们有仇?上个月就说我们的灵谷品相不好,这个月又派了这么一块最差的‘石母地’给我们,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还有啊,上次去任务堂,那个执事弟子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两只耗子似的。不就是土灵根和金灵根嘛,土耗子配金疙瘩,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
陆沉白依旧沉默着,只是翻地的动作更快了些。一块块顽石被他整齐地码放在田埂的另一侧,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风知渺抱怨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拿起腰间的水囊,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水囊抛了过去。
“接着!”
陆沉白头也不回,反手精准地接住了水囊。他仰起头,清凉的泉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衣领,喉结上下滚动,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野性与张力。
风知渺看着这一幕,没来由地觉得,自家这个闷葫芦弟弟,好像长大了不少。
他们一同来自凡人界的一个小镇,她父母早亡,被陆沉白家收养,名为姐弟,情同手足。后来一同被测出有灵根,满心欢喜地拜入天衍剑宗,以为从此就能仙途坦荡。
谁知现实给了他们狠狠一巴掌。
在这个以剑修为主,推崇金、火灵根的宗门里,她的土灵根被视作“迟钝”、“愚笨”的代名词,只配种种地,干干杂活。
而陆沉白,虽是金灵根,却因性格孤僻,不愿与任何人组队,只跟她这个“土耗子”混在一起,也被贴上了“不合群”、“难堪大用”的标签。
虽然风知渺,乃是“厚土灵根”,土系天品,但其中夹杂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金系杂质。
而陆沉白,则是“锐金灵根”,金系天品,同样,其灵根深处也隐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土系气息。
在修真界,此等灵根虽依旧被归为天品,但因其“不纯”,通常被认为是“伪天品”或“变异天品灵根”。这种灵根的拥有者,在修炼初期,体内的杂质灵气会与主灵根略微冲突,导致修行速度反而不如一些纯净的地品灵根来得顺畅。
这,也正是他们二人在外门弟子中,修行进度平平,始终不被重视的根本原因。
外人只道他们空有天品之名,却无天品之实,是两个“废了的天才”。
却无人知晓,正是这看似“杂质”的一丝金与一缕土,让他们二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妙共鸣。
两人就这么被发配到了这灵气最稀薄的青竹峰,成了外门弟子里最底层、最不起眼的存在。
“不过还好,有陆沉白在。”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带着无比的庆幸。
风知渺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来,也拿起自己的旧锄头,开始整理那些被陆沉白翻出来的松软泥土。她的灵力虽然耗尽了,但凡人的力气还在。
一个负责攻坚克难,一个负责收尾铺整。
两人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锄头的递接,都充满了长久相处下来,融入骨血的默契。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远处的山峰只剩下黛青色的剪影。
两人终于将这片硬骨头彻底啃了下来。
风知渺累得腰都快首不起来了,但看着平整松软、隐隐透着一丝湿气的灵田,心里总算有了些成就感。
陆沉白默默地收拾好两人的农具,将那捆劈好的竹柴和鹤嘴锄都扛在自己肩上,把那把轻便的旧锄头留给了风知渺。
他们挑着担子,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交织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竹林里起了雾,带着夜晚的寒意。
“对了,陆沉白,”风知渺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路上响起,打破了宁静,“我们明天去一趟万象坊市吧?”
陆沉白的脚步顿了顿,偏过头看她,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
风知渺晃了晃手里的旧锄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财迷的笑容:“你今天挖出来的那些顽石,我看了看,里面好像夹杂着不少黑铁矿的伴生石。
(http://www.220book.com/book/6K9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