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峰的夜，来得比别处更早，也更寂静。
风知渺和陆沉白的竹屋，就坐落在半山腰一片小小的平地上，是整座山头最偏僻的所在。屋子是他们刚来时亲手搭建的，工艺粗糙，竹墙的缝隙里，能钻进山间最调皮的风。
此刻，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是反复修剪过的，火苗被压得极小，怯生生地跳动着，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竹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米粥香气，混杂着竹子受潮后特有的清苦味道。
风知渺己经洗漱过，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正趴在屋里唯一那张还算平整的竹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三样东西。
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三块色泽暗淡、内里还夹杂着些许杂质的下品灵石。
这是上个月省吃俭用，又卖掉了一些不用的杂物，才堪堪攒下来的。每一块都承载着他们在这个修真世界里，最现实的生存压力。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块灵石往左边推了推，嘴里念念有词：“这一块，是肯定不能动的。下个月的辟谷丹就指望它了，不然光靠吃灵米，那点微薄的灵气根本不够我们修炼消耗的。”
说完，她又戳了戳中间那块，将它往右边拨了拨：“这一块，是备用金。万一谁生了病，或者法器坏了需要修补，都得靠它救急。这个也绝对不能动。”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那块孤零零的灵石上。
风知渺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小脸上满是纠结，仿佛这不是一块灵石，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就剩这一块了……”她嘟囔着，掰着手指开始计算，“买符纸和朱砂，至少要半块灵石的本钱。可是……”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院子里。
院角，立着一根漆黑的铁木桩，那是陆沉白平日里用来修炼“锐金诀”的靶子。原本坚硬无比的铁木，此刻己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深刻孔洞，有些地方甚至己经被贯穿，看上去就像个饱经风霜的蜂窝，摇摇欲坠。
陆沉白的修炼比她刻苦得多，对灵力的掌控也远超同阶。但这愈发精纯的“锐金诀”，对铁木桩的损耗也越来越大。好几次风知渺都看到，陆沉白在收招时，因为铁木桩的提前碎裂而导致灵力失控，差点伤到自己。
不行，必须给他换个新的。
这个念头在风知渺心里变得无比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桌子，对正在灶台边沉默着搅动粥锅的陆沉白大声宣布：“我决定了！”
陆沉白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偏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这最后一块灵石，”风知渺拿起那块灵石，在油灯下晃了晃，语气豪迈，“就给你换个好点的铁木桩！你那个都快被你的金刃诀戳成筛子了！安全第一，修炼才能安心！”
陆沉白搅动汤勺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他看着风知渺那张写满了“我多有远见”和“快来夸我”的小脸，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悄然融化。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从锅里盛出了两碗灵米粥。
他家的灵米是宗门发放的最低等的，米粒干瘪，蕴含的灵气也微乎其微。但陆沉白煮粥很有一手，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将米粒熬煮得软糯粘稠，米油都浮了上来。
他将其中一碗推到风知渺面前。
那一碗，米粒最多，米汤最稠，几乎看不到清水的影子。而他自己面前的另一碗，则清汤寡水，米粒寥寥。
“先吃饭。”陆沉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风知渺的豪言壮语瞬间被堵了回去。她看着面前这碗明显“分量十足”的粥，心里又暖又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每次都这样，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嘴上虽然抱怨着，她还是拿起勺子，先把自己碗里的粥，分了一半到陆沉白碗里，然后才埋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米粥滑入腹中，驱散了劳作一天的疲惫和山间的寒意。
风知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一边喝粥，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铁木桩的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买符纸的钱……我想想办法，总能凑出来的！”
她信心满满，好像办法就在她口袋里装着一样。
喝完粥，陆沉白沉默地收拾碗筷。风知渺则继续趴在桌边，对着那半块预备用来买符纸的“预算”发愁。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对呀！”她兴奋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我的宝贝给忘了！”
她神秘兮兮地冲着陆沉白眨了眨眼，转身就往床底下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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