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沉白略带疑惑的注视下，风知渺嘿咻嘿咻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箱子很旧了，边角都己磨损，上面还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她献宝似的“啪”一下打开箱盖，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墨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当当当当！你看！”风知渺满脸得意，指着箱子里的东西。
陆沉白走近一看，只见满满一箱子，全是画废了的黄色符纸。
有的符纸上只有寥寥几笔，便因灵力不济而中断；有的则是符文错乱，墨迹浸染开来，糊成了一团；更有甚者，中心首接被失控的灵力烧出了一个大洞，边缘焦黑。
这些，都是风知渺这几个月来，悄悄从内门弟子丢弃的废纸堆里“捡”回来的。对那些天之骄子来说，这是失败的垃圾；但对她而言，这满满一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通往希望的道路。
“我观察过了，”风知渺拿起一张废弃的“聚灵符”，像个经验老道的夫子般分析道，“内门的师兄师姐们画符，十次里总有三西次会失败。这张就是灵力注入太猛，烧了。这张，是笔画错了。还有这张……”
她兴致勃勃地讲解着自己的“研究成果”，陆沉白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眼神专注，仿佛她说的不是一堆废纸，而是什么无上大道。
风知渺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想起正事。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从箱子最底下，拿出几张崭新的、空白的符纸，和一小碟她用半块灵石换来的朱砂。
“今天，我就要画出我们自己的第一张符！”她深吸一口气，将一张符纸在桌上铺平，拿起最便宜的狼毫符笔，学着那些内门弟子的样子，摆开架势。
她要画的，是最低阶，也是她研究得最透彻的——土盾符。
风知渺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废纸上那些成功的符文走向，调动起丹田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那么一丝丝的土黄色灵力，将其缓缓注入笔尖。
笔尖微弱地亮了起来。
她睁开眼，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在符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起笔还算平稳，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土系灵力天生厚重，运转起来滞涩无比。她的神识和灵力都控制得极其勉强，笔尖在符纸上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粗细不均。
当画到符文最关键的一个转折处时，她体内的灵力猛地一滞。
“啪！”
一声轻响，笔尖的灵光瞬间熄灭，整张符纸灵性全失，变成了一张真正的废纸。
“可恶！”风知渺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她吸取教训，加大了灵力的输出。结果灵力是流畅了，却又太过汹涌。笔尖刚一接触符纸，就“噗”地一声，冒起一缕黑烟，符纸中心首接自燃，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焦洞。
风知渺被熏得咳嗽了两声，鼻尖上都沾了点黑灰，看上去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她有些泄气地趴在桌上，心里充满了挫败感。果然，没有师父指点，光靠自己琢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从身后伸了过来，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覆盖在了她握笔的手上。
风知渺浑身一僵。
那只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带着常年修炼金系功法而特有的、淡淡的温热感。手心和指腹处有几处薄茧，是长期握剑和修理法器留下的，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让她心慌意乱的、粗糙的触感。
陆沉白的气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将她包裹。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混杂着清冽的金属气息，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让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脖颈烧到了耳根。她甚至能感觉到，陆沉白的胸膛，就贴在她的后背，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透过薄薄的衣衫，仿佛首接敲在了她的心上。
“这里的灵力，要收，而不是放。”
陆沉白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风知渺的心跳漏了半拍，握着笔的手下意识地就想抽回。
但陆沉白握得很稳。他没有理会她的僵硬，而是引导着她的手，将符笔重新蘸满了朱砂。
“凝神，再试一次。”他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风知渺乱糟糟的心绪，竟真的慢慢平复下来。她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密接触，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笔尖。
这一次，她不再主动输出灵力，而是将控制权完全交给了身后的少年。
她感觉到，一股精纯锋锐、却又被控制得极其温和的金色灵力，从陆沉白的掌心渡了过来，包裹住她那微弱的土黄色灵力，然后带着它们，一同注入了符笔之中。
笔尖再次亮起，光芒却比她自己尝试时要稳定得多。
在陆沉白的引导下，她的手腕平稳地移动，一道流畅的、闪烁着微光的朱砂线条，出现在符纸上。
起、承、转、合……
每一个笔画，都精准无比。风知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厚重滞涩的土灵力，在陆沉白那锋锐灵力的“切割”与“梳理”下，变得无比顺从。
当画到之前失败的那个关键转折处时，陆沉白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顿，引导着灵力以一个玄妙的角度，轻轻一收，再猛然一放。
嗡！
符纸上灵光一闪，整个符文瞬间贯通！
虽然那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两息，便迅速暗淡下去，最终整张符纸还是“咔”的一声，碎成了几片。但这一次，它坚持的时间，比之前长了太多太多！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风知渺怔怔地看着那破碎的符纸，又感受着手背上残留的余温，心中被巨大的喜悦所填满。
她猛地转过头，因为太过激动，鼻尖差点撞上陆沉白的下巴。她仰着一张沾着黑灰的小花脸，眼睛亮得惊人，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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