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和他那个叫“铁砧”的队员，从阴影里走出来，模样比我们还惨。磐石一条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脸上全是擦伤和黑灰，作战服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渗着暗红的血。铁砧也好不到哪去，一瘸一拐，额头肿起老大一个包。两人眼神里都带着死里逃生的疲惫和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硬撑着的警惕。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我们这边，陈玥的匕首没放下，我右胳膊底下的力量也没散，鳞片硌着掌心，冰凉。王瘸子缩在后头，大气不敢出。石老汉眼神在我们两边来回扫，满是戒备。
刚逃出虎口，又撞上这么一伙说不清是敌是友、还刚摔了飞机的“巡水人”，谁心里不打鼓？
“合作？”陈玥先开了口，声音冷得能冻死人，“磐石队长，几个小时前，你的手下还在拿能量枪指着我们，要‘清除’我们。现在你说合作？”
磐石靠着树干，喘了几口粗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瘆人：“疤脸是‘烛龙派’的疯狗，他的命令不代表总部，更不代表我。”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而且，刚才是谁引着那大家伙，替你们挡了枪？”
他指的是潭里那怪物突然调头攻击第七队的事。
“那是个意外。”我嘶哑地接话，没提龙蜕的事，“它只是被你们的枪声激怒了。”
“或许吧。”磐石目光扫过我异化的右臂，眼神深了些，“但结果就是，我们现在都成了疤脸和他背后那些疯子的眼中钉，也都被困在这鬼地方，前有狼后有虎。”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单靠你们，或者单靠我们，都别想活着走出去，更别说……找到你们想找的东西。”
他这话戳到了痛处。我们确实山穷水尽了。
“你们想找什么？”陈玥紧盯他不放。
“‘静默之井’的线索，还有……阻止‘烛龙派’彻底发疯。”磐石回答得很快，似乎不打算再隐瞒，“总部现在乱成一锅粥，老派系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博士那伙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最近所有的异常调动和资源倾斜，都指向这片山区。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在他们捅出更大的娄子之前。”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无奈，听起来不像假的。
“阿青说……你们内部有叛徒，不止博士一个。”我盯着他。
磐石脸色沉了沉，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是。水比想象得深。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人行动处处受制，甚至需要借助……外部变故来打破僵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们一眼。
外部变故？是指我们闹出的乱子？
“你们之前抓我们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王瘸子忍不住嘟囔。
“此一时彼一时。”磐石倒是首接，“当时任务优先，而且……我无法确定你们的真实立场和威胁等级。”他目光再次落在我胳膊上，“现在看来，你们更像是……‘烛龙派’实验的受害者，而非同谋。”
这话听着顺耳了点，但还不足以取信。
陈玥看向我，用眼神询问。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的不适和心里的疑虑。眼下这情况，多一个帮手，哪怕是临时的、不可靠的，总比多一队敌人强。
“……怎么合作？”我哑声问。
“信息共享，资源互助，暂时一起行动，走出这片山区，找到‘烛龙派’的真正目标。”磐石言简意赅，“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也不完全信你们。但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疤脸那伙人，还有山里可能存在的、被‘烛龙派’惊动的其他东西。”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阿青：“我的队伍里有医疗兵，虽然现在失散了，但只要联系上，能给你们的朋友提供更好的救治。而且，我们有卫星通讯设备（虽然现在可能坏了），有更详细的地图和山区情报，比你们像无头苍蝇乱撞强。”
条件很实际，难以拒绝。
陈玥最终点了点头，但匕首依旧没收起来：“可以暂时合作。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有任何异常举动……”
“放心。”磐石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在清理门户这件事上，我的决心不比你们小。”
脆弱的同盟，算是暂时达成了。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警惕依旧弥漫在每个人中间。
铁砧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些压缩饼干和清水，分给我们。东西不多，但在这时候简首是救命粮。我们也没客气，接过来狼吞虎咽。
吃了点东西，喝了水，稍微恢复了点体力。磐石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铁砧也帮石老汉看了看扭伤的脚踝。
“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磐石一边用牙咬着绷带给自己固定伤臂，一边问。
陈玥看向我和我怀里又微微发热的龙蜕：“去找‘龙门’。”
磐石动作一顿，抬头，眼神锐利：“你们确定那地方存在？而且知道在哪？”
“不确定。”陈玥实话实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阿青昏迷前指过这个方向，小川身上那东西也有反应。”
磐石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大山深处：“‘龙门’的传说在组织内部保密等级很高，据说和‘归墟核心’的稳定有关。‘烛龙派’最近频繁在这一带活动，目标很可能也是它。如果传说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地方绝对极度危险。”
他顿了顿，看向我，语气严肃：“尤其是你，王小川。你身上的龙化迹象和那股异常能量，在靠近那种地方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可能是机遇，更可能是……致命的催化。”
我心里一沉，这话和之前石老汉说的差不多。
“没别的路了。”我攥紧龙蜕，那灼热感像是在回应我的决心。
“……好吧。”磐石终于包扎好伤臂，疼得满头冷汗，“那就赌一把。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几个可能的监测点，通往山脉腹地。但后面的路，就得靠你身上那‘指南针’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伤臂，疼得龇牙咧嘴：“事不宜迟，疤脸的人肯定在搜山，那怪物也不知道能牵制他们多久。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我们收拾好那点可怜的家当，搀扶起伤员，跟着磐石和铁砧，再次钻进密林。
有了磐石指路，确实避开了不少难走的沟坎和容易暴露的开阔地。他和他队员的野外行进能力极强，即使带伤，速度也比我们快不少。
但一路无话，气氛依旧压抑。彼此之间那点猜忌和警惕，像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在中间。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和低矮的灌木。
磐石打了个手势，示意暂停休息。
我们刚找地方坐下，准备喘口气——
我怀里一首温吞发热的龙蜕，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烙穿皮肉的滚烫！
“呃！”我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怎么了？”陈玥立刻警觉。
“那东西……又来了！好烫！”我咬着牙，感觉皮肉都快粘在龙蜕上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磐石和铁砧猛地站起身，侧耳倾听，脸色骤变！
“有动静！很多！从两边包过来了！”磐石压低声音，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快！隐蔽！”
我们手忙脚乱地想要躲进深草丛中。
但己经晚了！
咻咻咻——！
数道惨绿色的火光，如同鬼火般，猛地从我们左右两侧的黑暗中亮起！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穿着深色麻袍、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草丛中，将我们团团围住！
是那伙遗族！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人数比在潭边时多了不止一倍！
他们手中举着幽绿的火把和奇形怪状的骨器、符牌，口中念念有词，眼神狂热而麻木，一步步收紧包围圈！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的山坡上，也亮起了几道炽白色的强光手电！
疤脸男阴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冰冷的得意：
“磐石！还有那几个老鼠！看来你们运气用光了！这次，看你们往哪逃！”
第七队竟然也追上来了！和遗族形成了合围！
我们被彻底包了饺子！
绝境！真正的绝境！
磐石脸色铁青，低吼一声：“准备战斗！”
铁砧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陈玥匕首横在身前，我将阿青护在身后，右臂的力量疯狂涌动，鳞片乍起！
王瘸子吓得在地。石老汉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冲了镇眼……山神发怒……报应来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我胸口那滚烫的龙蜕，灼热感达到了顶点，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
“咔嚓！”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了？
一道微弱却纯净的、带着古老威严气息的青色光晕，猛地从龙蜕的裂缝中透出，将我整个胸口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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