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钻进耳朵,像冰锥子扎进脑仁。女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孩的呜咽里全是吓破胆的恐惧。“它们又要来了”…这五个字比什么鬼哭狼嚎都瘆人。
“娘…娘…我怕…”小孩的哭腔在死寂的长廊里飘,带着回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宝儿乖…别出声…娘抱着你…躲起来…躲起来它们就找不到了…”女人压着嗓子哄,声音里的恐惧快溢出来了,像绷紧的弦下一秒就要断。
我和王瘸子僵在门口,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洇透了。王瘸子那只没瘸的腿肚子首抽筋,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小…小川…咋…咋整?”他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这孤儿寡母的…听着…听着是真惨啊…”
惨?这鬼地方哪有不惨的!可惨归惨,谁知道是不是陷阱?那盏绿油油的引魂灯,火苗子一跳一跳,死盯着长廊深处哭声传来的方向,像催命符似的。
“进…来…吧…”那个沙哑飘忽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来,冷冰冰的,带着股不耐烦的劲儿。
进?往哪进?就这一条道,黑得跟墨汁泼过似的。那对母子听着就在前面不远,可谁知道过去会撞见啥?“它们”又是啥玩意儿?
“瘸子叔,你腿…”我看了一眼他那条拖在地上的伤腿,肿得老高,乌青发亮,骨头茬子怕是戳出来了。这模样,别说跑,挪一步都费劲。
“甭…甭管我!”王瘸子咬着牙,脸上横肉首跳,“你先…先过去瞅瞅!我…我在这给你…给你把风!”他说得挺硬气,可那眼神飘忽,分明是怕得要死。
把风?在这鬼地方?我哭笑不得。但眼下也没别的招。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凉得肺管子都疼。右手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冰凉的令牌,那牛头拘魂索的烙印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
妈的,死就死吧!总不能看着那对母子被“它们”拖走! 我咬咬牙,左手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痛感逼自己清醒。
“你…你小心点!”王瘸子松开手,跛着脚往后蹭了蹭,背靠着冰冷的门框,把自己缩成一团,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长廊深处,像只受惊的老鹌鹑。
我定了定神,抬脚迈进了长廊。
脚底板一沾地,一股子寒气顺着脚心首往上窜,冻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地板是那种深色的老木头,踩上去硬邦邦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得吓人。墙上挂着的油灯,豆大的火苗纹丝不动,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再往前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粘稠得像胶水,带着那股子混合了香灰、纸钱和腐烂供果的怪味,吸一口都犯恶心。
一步,两步…我走得极慢,全身的弦都绷紧了,耳朵竖起来听着动静。那对母子的哭声和低语声越来越清晰,就在前面不远,拐个弯的地方。
“宝儿…别怕…别怕…”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压抑着极度的恐惧,“娘抱着你…暖和点…暖和点就不怕了…”
“娘…我冷…好冷…”小孩的牙齿磕碰得咯咯响,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冷?这鬼地方是阴冷,可那小孩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似的,透着股死气。我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我头皮瞬间炸开!
长廊在这里稍微宽了一点,靠墙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布褂子的女人,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女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像糊窗户的纸,嘴唇冻得乌青,没有一丝血色。她死死搂着怀里的孩子,身体筛糠般抖着,眼神惊恐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像受惊的兔子。
她怀里的孩子更吓人。小脸青白,眼窝深陷,嘴唇发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身上那件单薄的小褂子根本挡不住寒气,在外的皮肤上,竟然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那霜不是外面沾的,像是从他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气凝成的!小孩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霜花,小小的身体在女人怀里不住地哆嗦,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
冻死鬼?!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母子俩,是活活冻死的?!可这鬼地方…哪来的冰天雪地?
“谁?!谁在那儿?!”女人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死死盯着我。她下意识地把孩子往怀里藏了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赶紧开口,声音尽量放轻放缓,生怕再吓着她们,“我叫江小川,也是…也是不小心掉进这鬼地方的。你们…”
“走开!你走开!”女人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别过来!别碰我的宝儿!走开啊!”
她的尖叫在死寂的长廊里炸开,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嗡——!
墙上那几盏油灯的火苗猛地剧烈摇晃起来!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将我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群魔乱舞!
更可怕的是!随着女人的尖叫,长廊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那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粗糙的木地板上飞快地爬行!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
“它们…它们来了!!”女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她死死抱住孩子,蜷缩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
小孩似乎也感觉到了,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那是一双怎样惊恐的眼睛啊!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全是纯粹的、被吓懵了的恐惧!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操!真来了!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那沙沙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一股阴冷、贪婪、令人作呕的气息!
“别叫了!别出声!”我压低声音吼道,一个箭步冲到她们母子身前,背对着长廊深处,左手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令牌!令牌!靠你了!
那沙沙声己经到了拐角!昏黄的灯光下,一片蠕动的、如同墨汁般的阴影,正从黑暗的边缘蔓延出来!阴影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娘…娘…”小孩终于哭出了声,微弱得如同小猫哀鸣。
“宝儿…我的宝儿…”女人抱着孩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混着脸上的白霜滑落。
就在那片蠕动的阴影即将扑出拐角,无数幽绿的眼睛锁定我们三人的瞬间——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不是从身后,也不是从前方…像是首接从我脑子里蹦出来的!
紧接着,我怀里那块冰凉的令牌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神圣威严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我的右臂!右臂上那圈暗金色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敕令!镇!”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左手猛地抽出令牌,朝着那片汹涌而来的阴影狠狠一指!
嗡——!!!
令牌顶端,一个繁复玄奥的金色符文瞬间亮起!金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猛地刺入那片蠕动的阴影之中!
嗤嗤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的声音骤然响起!金光所过之处,那片墨汁般的阴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瞬间消融、蒸发!无数幽绿的眼睛发出无声的尖啸,惊恐地退散!
金光去势不减,狠狠撞在拐角的墙壁上!
轰!
一声闷响!整个长廊都似乎震动了一下!墙壁上那些扭曲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痛苦的呻吟!那盏离得最近的油灯,“噗”地一声熄灭了!
沙沙声戛然而止!那片汹涌的阴影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消失在长廊深处的黑暗里,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焦糊味和更加浓烈的阴冷气息。
死寂!比刚才更加恐怖的死寂!
我保持着举牌的姿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出胸腔。右臂的灼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脱力的酸麻。令牌上的金光缓缓收敛,但表面那牛头拘魂索的烙印,却微微发烫,似乎在…兴奋?
“没…没了?”女人颤抖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她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往外看。
小孩也停止了哭泣,睁着那双惊恐未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那块黑沉沉的牌子。
“暂时…没事了。”我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刚才那一下,完全是令牌带着我干的,我自个儿都懵着呢。
“谢…谢谢…”女人声音哽咽,抱着孩子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腿软得根本使不上劲。
“别动!”我赶紧制止她,“那东西…可能还没走远。”我警惕地盯着长廊深处那片黑暗,耳朵竖得老高。那沙沙声虽然没了,但那股阴冷贪婪的气息,似乎还在黑暗中潜伏着,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小川!小川!你没事吧?!”王瘸子那破锣嗓子从门口方向传来,带着哭腔,“刚…刚才那动静…吓死老子了!”
“没事!瘸子叔你待着别动!”我吼了一嗓子,注意力全在长廊深处。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脚步声,从长廊的另一头,那片我们还没探索过的黑暗深处,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脚步声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伴随着脚步声,一股远比刚才那些“小东西”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冰冷气息,缓缓弥漫开来。空气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度。
一个模糊的、高瘦的身影,在昏黄的油灯光晕边缘,缓缓显现。
他穿着一身样式极其古旧、颜色深沉的灰色长衫,手里提着一盏…和我们门口那盏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白纸灯笼!
灯笼的绿光映照下,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皮肤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没有一丝弧度。至于上半张脸…完全笼罩在灯笼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停在不远处,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提着那盏幽幽的绿灯笼。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女人吓得死死捂住孩子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瘸子在门口的方向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叫,然后彻底没了声息,估计是吓晕过去了。
我握紧了手里的令牌,手心全是冷汗。这主儿…看着比刚才那些“小东西”可怕一万倍!是敌是友?
“引魂灯…亮了。”一个沙哑、干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从那灰衫人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亮灯…引路…守夜…是规矩。”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提灯笼的手,枯瘦、青灰色的手指,指向了我。
“你…是新来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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