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门外…有…有东西…”
王瘸子那破锣嗓子抖得不成调，枯瘦的手指死死指着铺门方向，浑浊的老眼里全是见了鬼的惊骇！他瘫在藤椅上，那条伤腿首挺挺地架着，想跑都跑不了。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扭头！
糊着白纸的木格门板上，昏黄的油灯光晕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清晰地映在上面！那人影一动不动，如同钉在门外！最扎眼的是…那人影头上，赫然顶着一个宽大、低垂的轮廓！帽子！宽檐帽！
戴帽子的人！他…他真找上门来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右臂那圈暗金纹路猛地灼痛起来！怀里两块令牌同时震动！巡阴令的牛头烙印滚烫！黑令牌的冰冷刺骨！冷热交加，激得我浑身一哆嗦！
“谁？！”陈玥反应最快！她一个箭步挡在行军床前，右手闪电般拔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门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刑警特有的警觉和狠厉！她左臂的冻伤还没好利索，动作有些僵硬，但气势丝毫不减！
铺子里死寂！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在门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门外的人影依旧纹丝不动，像尊石雕。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操…操他姥姥的…”王瘸子牙齿磕碰得咯咯响，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藤椅扶手，指关节发白，“真…真来了…绿…绿眼睛的…”
绿眼睛！张桂芬说的绿眼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紧握巡阴令，金光在掌心流转。左手悄悄探入怀里，捏住了一把腥红的朱砂粉。妈的！管你是人是鬼！敢闯进来，老子跟你拼了！
“外面的人！报上身份！否则我开枪了！”陈玥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枪口稳稳锁定门上的影子。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几息。
就在陈玥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干涩的门轴摩擦声响起。
铺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风！门是自己开的！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阴冷的寒气，裹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水淤泥混合着腐烂水草的腥臭气息，猛地从门缝里灌了进来！油灯的火苗被压得瞬间矮了半截，光线骤然黯淡！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外。
宽檐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样式古怪的长风衣，衣摆垂到脚踝，沾满了湿漉漉的泥点。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姿僵硬，像一具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
就是他！戴帽子的人！
“你是什么人？！”陈玥厉声喝问，枪口纹丝不动，“为什么跟着我们？！”
那人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帽檐下的阴影缓缓褪去。一张脸…不！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完整的脸！
皮肤是死鱼肚皮般的青灰色，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鱼鳞般的褶皱。鼻子…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黢黢的、微微翕动的孔洞！嘴唇薄得像刀片，紧抿着，毫无血色。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只有两团不断旋转、如同漩涡般的、纯粹的、妖异的…幽绿色光芒！那绿光深邃、冰冷、充满了非人的漠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像是深海里盯着猎物的某种古老生物！
绿眼睛！真的是绿眼睛！比水猴子的黄绿眼珠子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不像人！
“操！真…真是绿的！”王瘸子怪叫一声，差点从藤椅上滑下去！
陈玥的瞳孔骤然收缩！持枪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显然也被这双非人的眼睛惊到了！
“你…你到底是谁？！”我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向前一步，挡在陈玥和王瘸子前面，右手令牌金光隐现，沉声问道，“李有福…是不是你害死的？！”
那双幽绿的漩涡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我身上。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进我的脑海：
“盒子…给我…”
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浓重的水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盒子！他果然是冲着那个黑铁盒子来的！
“凭什么给你？！”我握紧令牌，金光在掌心吞吐，“你害死李有福！还想拿走盒子？！”
“盒子…不属于…你们…”绿眼人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双幽绿的漩涡眼珠微微转动，扫了一眼桌上被布包着的黑铁盒子，“交出来…否则…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恐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铺子里的温度骤降！油灯的火苗瞬间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吞噬了一切！
“开灯！”陈玥低喝一声！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口喷出三道刺目的火舌！子弹撕裂黑暗，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射向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
噗！噗！噗！
子弹打在绿眼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如同击中朽木败革的声响！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有几点微弱的火星溅起！绿眼人的身体只是微微晃了晃！那双幽绿的漩涡眼珠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嘲弄？！
“操！真打不死？！”王瘸子绝望地哀嚎！
“敕令！护！”我怒吼一声！令牌金光暴涨！一个凝练的金色光罩瞬间撑开，将我们几人护在其中！光罩刚成型，一股冰冷的、如同水龙卷般的阴寒冲击波，就狠狠撞了上来！
轰——！
金光光罩剧烈震荡！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瞬间布满裂纹！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光罩传来！我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右臂的灼痛感如同岩浆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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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就在金光光罩挡住冲击波的瞬间！铺子里异变陡生！
墙角那个装水的大水缸！盖子猛地被掀飞！一股浓烈的腥臭黑水喷涌而出！十几只浑身湿漉漉、眼冒黄绿凶光的水猴子，如同下饺子般从水缸里窜了出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首扑我们！
柜台后面堆着的纸人纸马！在浓烈的阴气刺激下，竟然无风自动！那些惨白的纸人脸上，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幽幽的红光！僵硬的纸手臂挥舞着！发出“哗啦哗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摇摇晃晃地朝我们围拢过来！
“妈呀！纸…纸人活了！”王瘸子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缩在藤椅里！
“操！水猴子！纸人！这他娘的是捅了鬼窝了！”我头皮发炸！腹背受敌！
“打！”陈玥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枪口，对着扑来的水猴子疯狂射击！砰砰砰！枪声在狭小的铺子里炸响！子弹打在湿漉漉的水猴子身上，溅起腥臭的黑水和火星！虽然打不死，但也让它们动作一滞！
“小川！小心后面！”陈玥急声提醒！
我猛地回头！只见两个涂着红脸蛋、穿着绿袄的纸人，正张着空洞的嘴，挥舞着僵硬的纸手臂，朝我脖子掐来！纸脸上那两点幽幽的红光，充满了怨毒！
“滚开！”我怒喝一声！左手猛地一扬！一把腥红的朱砂粉如同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
嗤嗤嗤——！
朱砂粉落在纸人身上，瞬间腾起一股股青烟！纸人发出无声的尖啸！动作猛地一僵！纸身上被朱砂灼烧的地方迅速焦黑、卷曲！
“小宝！躲好！”一个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女声在我脑海中响起！是李秀娘！
我背上的布袋猛地一动！那座纸扎小院自己掉了出来！小院里，李秀娘那个小小的纸人，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院子门口！她张开双臂，死死护住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宝纸人！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带着母性守护力量的意念波动扩散开来！竟然…将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纸人逼退了几步！
“哎呦喂！我的老腰！”王瘸子那边也传来怪叫！只见他挥舞着那根油光锃亮的桃木拐棍，对着一个扑上来的水猴子就是一顿乱敲！棍子砸在水猴子湿漉漉的脑袋上，发出“梆梆”的闷响！水猴子吃痛，吱吱乱叫！王瘸子一边打一边嚎：“别过来！别过来！老子…老子有桃木棍！打…打死你个水鬼！”
铺子里瞬间乱成一锅粥！枪声、怪叫声、纸人哗啦声、水猴子嘶鸣声、王瘸子的嚎叫声…混成一团！腥臭的黑水、焦糊的纸灰、腥红的朱砂粉…西处飞溅！
混乱中，门口那个绿眼人依旧静静地“站”着。幽绿的漩涡眼珠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场闹剧。他缓缓抬起一只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
那只手…同样青灰湿滑，指节粗大，指甲尖锐弯曲，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根本不像人手！
“盒子…”他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随着他的话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威压猛地降临！如同万丈深海的水压！铺子里所有骚动的水猴子和纸人瞬间安静下来！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连李秀娘纸人的意念波动都变得微弱不堪！
金光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迅速扩大！眼看就要崩溃！
“操！”我咬紧牙关，拼命催动令牌！右臂的灼痛几乎让我昏厥！不行！撑不住了！这绿眼鬼太强了！
就在金光光罩即将彻底碎裂的瞬间——
“住手！”
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一股奇异威严的声音，猛地从铺子后门方向响起！
紧接着！一道凝练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符箓，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打在绿眼人抬起的那只手上！
嗤——！
白光符箓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绿眼人青灰色的手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一股浓郁的白烟冒起！绿眼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痛苦的闷哼！那只抬起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手背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如同烙印般的符文！
铺子里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一滞！
“周老道？！”王瘸子惊喜地尖叫起来！
只见周老道穿着一身油渍麻花的破道袍，一手提着个酒葫芦，一手捏着几张符纸，晃晃悠悠地从后门走了进来。他脸色酡红，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丝醉意，也带着一丝…凝重？
“无量天尊…”周老道打了个酒嗝，浑浊的老眼扫过一片狼藉的铺子，最后落在门口那个绿眼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何方妖孽…敢在贫道的地盘撒野？”
绿眼人缓缓转过身，那双幽绿的漩涡眼珠死死盯住周老道，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老道士…少管闲事…交出盒子…饶你们不死…”
“盒子？”周老道眯起眼睛，瞥了一眼桌上被布包着的黑铁盒子，又看了看绿眼人，“原来…是冲着‘水府’的东西来的…”
水府？！我和陈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水府的东西…不是你们…能染指的…”绿眼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交出来…否则…水府…将淹没此地…”
“淹没此地？好大的口气！”周老道冷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眼神却更加锐利，“不过是一群藏在水底的老鬼…也敢上岸兴风作浪？真当阳间无人了？！”
他猛地将酒葫芦往地上一顿！另一只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三道凝练的白光，成品字形射向绿眼人！
“滚回你的水底去！”
绿眼人幽绿的眼珠猛地一缩！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向后急退！三道白光符箓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轰！轰！轰！
白光在门外炸开！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夜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传来！绿眼人的身影在光芒中一闪而逝，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股浓烈的腥臭水汽和一句冰冷刺骨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进我的脑海：
“盒子…暂时…寄存在你们这…”
“三日…三日后…我来取…”
“若不给…此地…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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