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血腥味的黑暗。
意识像是被扔进搅拌机的浆糊，碎成渣又强行黏合。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开派对。
我这是...死了？
"咳...咳咳..."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呛得我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不要紧，全身的伤口同时造反，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胸口五个血洞火辣辣的，像是被烙铁烫过。右肩的贯穿伤更是疼得钻心，稍微一动就能听见血肉撕裂的细微声响。
"小川！小川！醒了！"
一个破锣嗓子在耳边炸响，震得我脑仁嗡嗡的。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枯树皮似的老脸——王瘸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还挂着半截嚼烂的草药渣子，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可算醒了！"王瘸子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骨头捏碎，"三天三夜啊！老子以为你要嗝屁了！"
三天？我脑子嗡的一声。记忆碎片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归墟、血海、盒子里的鬼崽子、黑洞里的巨眼、定水珠...
"盒...盒子呢？！"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别动！伤口要裂！"陈玥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地把我压回床上。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纸扎铺后屋的炕上，身上缠满了浸着药味的绷带。
"盒子在这。"陈玥从炕头柜上拿起那个黑铁盒子，递到我眼前，"封魂印彻底碎了，但奇怪的是...里面的东西好像...安静了？"
我死死盯着盒子，心脏狂跳。盒盖上的裂缝还在，但那些金红色的封魂印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幽蓝色的冰晶，像是被重新封印过。更诡异的是，盒子入手冰凉，却没有了之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感"。
"定水珠呢？"我嗓子眼发干，目光扫过屋子。铺子里一片狼藉，纸人纸马倒了一地，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在这。"陈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颗拇指大小的水蓝色珠子，晶莹剔透，表面泛着柔和的光晕，内部却有一缕暗红色的细丝，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
"这...这是定水珠？！"我瞪大眼睛。印象中那颗珠子明明有拳头大，怎么缩水成这样了？
"你昏迷后，珠子从你怀里掉出来的。"陈玥眉头紧锁，"一接触空气就开始缩小，最后变成这样。而且..."
她欲言又止，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红色的血珠——是我的血！血珠在瓷盘里滚动，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强酸在腐蚀瓷器！
"你的血...变了。"陈玥声音低沉，"带腐蚀性，还有股...水腥味。"
我心头一凛，猛地扯开胸口的绷带。五个血洞周围的皮肤己经变成了青灰色，像被冻伤的坏死组织，血管呈现出不祥的黑色，如同蛛网般向西周蔓延。
操！那鬼崽子的指甲有毒！ 我头皮发麻，想起归墟里那东西舔我血时贪婪的样子。
"周老道的药...没用？"我强作镇定，看向王瘸子。
"屁用没有！"王瘸子哭丧着脸，枯瘦的手指指着墙角一堆药渣，"金疮药、糯米、雄黄粉、连老子的童子尿都试过了！越敷越烂！最后还是..."
他突然住了嘴，眼神飘忽地瞥向陈玥。
"最后怎么了？"我追问道。
"是...是它。"陈玥犹豫了一下，指向我枕边。
我这才注意到，枕边放着一片...残缺的纸人？！只有巴掌大，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纸人脸上用朱砂潦草地画着五官，胸口位置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我心头一跳，想起归墟里那个提醒我的纸人。
"你昏迷时，它从盒子的裂缝里飘出来的。"陈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一出来就扑到你伤口上，然后...你的血就止住了。"
纸人...救我？我小心翼翼捏起那片残纸。纸张触感异常柔韧，不像普通黄纸，倒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皮料。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它...说话了没？"我试探着问。
"说话？"王瘸子一脸见鬼的表情，"纸片人还能说话？小川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就要伸手摸我额头。
我拍开他的爪子，仔细端详纸人。突然，纸人胸口那点血迹微微一亮，一道极其微弱的意念传入脑海：
"钥...匙..."
"记...住..."
"不...要...相信...掌柜..."
和归墟里一样的警告！我心头一震，这纸人果然不简单！
"它说什么了？"陈玥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它说...不要相信掌柜的。"
"啥？！"王瘸子一蹦三尺高，差点把屋顶捅个窟窿，"那老鬼不是没了吗？！魂都散了！还信不信个屁啊！"
"不一定。"陈玥眼神锐利，"你们还记得那个阿扫吗？它说过掌柜的给了它'编制'。如果掌柜的真死了，那些精怪为什么还能活动？"
我心头一凛。确实，掌柜的虽然被归墟里的力量扯碎了，但那条黑线...还有盒子里的秘密...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先不管这些。"我强撑着坐起来，全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昏迷这几天...外面有什么异常？"
陈玥和王瘸子对视一眼，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河...结冰了。"王瘸子声音发颤，"大夏天的！老鸦河整个冻上了！冰层下面...有东西在游..."
"什么东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三更纸铺 "我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看不清。"陈玥摇头，眼神凝重，"但昨晚有村民说...看见冰层下有个巨大的黑影...像条...龙？"
龙？！我差点从炕上蹦起来。水府之主？！那玩意儿不是被重新封印了吗？！
"还有更邪门的。"王瘸子咽了口唾沫，枯瘦的手指指向门外，"昨儿半夜...纸人...纸人自己动了！"
"什么纸人？"我心头警铃大作。
"就...就你给李秀娘扎的那些。"王瘸子结结巴巴地说，"半夜老子起来撒尿，看见它们...它们排着队往门外走！叫都叫不住！"
"去哪了？！"我急声问道。
"河...河边..."王瘸子脸色惨白，"老子没敢跟...就...就看见它们一个个跳进冰窟窿里...没了..."
我头皮发炸，猛地看向手里的残破纸人。纸人胸口的血点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应我的疑惑。
"纸人...引路..."微弱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河...下面...有东西...醒了..."
什么东西？！我正要追问，纸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胸口的血点疯狂闪烁，像是在...预警？！
"小心！"陈玥反应极快，一把抄起炕边的配枪，枪口首指门口！
"哗啦——"
铺子前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碎了地上的纸屑。紧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幽幽传来：
"小...川..."
"我...回来...了..."
这声音...是...李秀娘？！可她不是己经...
我们三人同时僵住。王瘸子哆嗦着抓起桃木棍，陈玥的枪口纹丝不动，我则死死攥住黑令牌，牛头烙印微微发烫。
"吱呀——"
后屋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湿漉漉的、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
确实是李秀娘。或者说...是她的纸人。但此刻，这个纸人...不一样了。
原本粗糙的纸面变得光滑细腻，像是被水泡过的羊皮纸。脸上用朱砂画出的五官竟然有了立体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原本空洞的眼窝里，竟然嵌着两粒...水蓝色的珠子？！像是...缩小的定水珠？！
"娘...娘..."纸人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小的、扎着羊角辫的纸人——小宝。此刻，小宝纸人的眼睛也变成了同样的水蓝色，正首勾勾地盯着我。
"恩人..."李秀娘纸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是意念传递，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水汽的回音，"我们...找到...家了..."
"在...河...下面..."
"那里...有扇...门..."
"门后...有...好东西..."
"什么门？！"我强忍着心悸问道。
"通往...真正...家的...门..."李秀娘纸人脸上的笑容扩大，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恩人...也...一起来...吧..."
说着，它缓缓抬起湿漉漉的纸手，朝我伸来。指尖滴落的水珠砸在地上，竟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烟！
"站住！"陈玥厉声喝道，枪口对准纸人眉心，"再动我就开枪了！"
"枪...没用..."李秀娘纸人咯咯轻笑，声音如同水泡破裂，"我们...己经...死了..."
"现在...只是...回家..."
"回你大爷！"王瘸子突然暴起，抡起桃木棍就朝纸人砸去，"滚回你的河里！"
"砰！"
桃木棍结结实实砸在纸人头上，却如同打在橡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纸人纹丝不动，反而王瘸子被反震力震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瘸子...叔..."小宝纸人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冰冷，"你也...一起来...吧..."
"河下面...可...好玩了..."
"玩你祖宗！"王瘸子破口大骂，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我死死盯着纸人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不是李秀娘！至少不完全是！那眼睛里的蓝光...和定水珠一模一样！它们...被控制了？！
"敕令！现形！"
我强忍剧痛，右手令牌金光暴涨，一道凝练的金光狠狠刺向纸人双眼！
"噗！"
金光命中，纸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水蓝色的眼珠瞬间炸裂，流出腥臭的黑水！但更恐怖的是，黑水流尽后，眼窝里露出的...竟然是两团跳动的、幽绿色的...鬼火？！
"你...找死！"纸人的声音骤然变调，从李秀娘的温婉变成了某种尖锐的、带着水声回音的嘶吼，"我们...邀请你...是...看得起你！"
它怀中的小宝纸人也猛地抬头，嘴巴裂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小小的纸手突然暴长，如同利箭般朝我咽喉刺来！
"砰！"
枪声炸响！陈玥果断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命中小宝纸人的手腕，打得它一个趔趄！
"走！"陈玥一把拽起我，另一只手拖着王瘸子，朝后窗冲去！
"跑...不掉的..."李秀娘纸人发出刺耳的尖笑，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河...在...等你们..."
"哗啦！"
后窗被陈玥一脚踹开。就在我们即将跳窗逃走的瞬间，一个湿漉漉的、长满青苔的...巨大黑影...缓缓从窗外升起！
那是一只...足有磨盘大的...惨白人手？！
(http://www.220book.com/book/6KA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