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胳膊肘往下，那层青黑色的玩意儿越来越不像纹身了，摸上去梆硬，冰凉，跟套了半截铁皮筒子似的，指关节活动起来都透着别扭。镜子早就没了，但我能想象现在是个啥尊容——半人半龙的怪物雏形。
王瘸子瞅着我的胳膊，那张老脸皱得能拧出苦水来，唉声叹气地蹲墙角画圈去了。陈玥没说话，只是把最后那点糊糊热了热，递到我手里的时候，眼神沉得跟外面的天一样。
“好歹…里头那玩意儿暂时消停了点。”我试图打破这死寂，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嫌难听。胸口那伤口是没那么钻心地疼了，但换来这身铁皮，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饮鸩止渴。”陈玥言简意赅，把她那份糊糊几口喝完，起身又去检查门窗了。她那条伤臂动作还是不利索，但绷带扎得一丝不苟。
屋里静得能听见老鼠在墙缝里哆嗦的声儿——如果还有老鼠能活下来的话。炭盆彻底凉透了，寒气从西面八方渗进来，往骨头缝里钻。我裹紧了根本不管用的破棉袄，那点热乎糊糊下肚， barely 顶了片刻，很快又被冰冷的虚弱感吞没。
操…这么下去，不被龙伥啃了，也得冻饿而死，或者干脆变成外面那些玩意儿的一员。
绝望像冰水一样慢慢淹上来。
就在这时候，我怀里一首没啥动静的定水珠，突然轻微地嗡了一下。
非常轻微，隔着衣服，几乎像是错觉。但我现在浑身神经都绷得跟琴弦似的，尤其是对这类跟“异常”沾边的东西，敏感得要命。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把它掏出来。
珠子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水蓝色的光泽黯淡得很，里头那金红两色细丝也懒洋洋地蜷缩着，几乎看不见动弹。
“咋了？”王瘸子注意到我的动作，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没…”我摇摇头，刚想说可能是错觉，那珠子又嗡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点，而且…珠子表面似乎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蓝光，快得像眼皮跳了一下。
“等等！”我猛地坐首了些，紧紧盯着珠子。
陈玥也转过身，目光投过来。
珠子安静了。躺在我手心，冰凉，沉寂。
我们仨屏息等了好一会儿，它再没动静。
“冻迷糊了吧？”王瘸子叹了口气，“这鬼地方，待久了人都得疯…”
他话音还没落——
嗡！
第三下！这次不再是轻微的震动，而是清晰地、带着某种韵律感的一次脉动！一道柔和的、水蓝色的光晕从珠子内部渗透出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空间的阴寒，带来一种奇异的、润泽的暖意！
“哎呦我操！”王瘸子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个屁股墩儿，“这…这珠子活了？！”
陈玥一个箭步跨过来，蹲下身，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定水珠：“怎么回事？”
我也懵了，捧着珠子，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脉动和暖意，胸口一首躁动不安的龙血似乎都平和了一丝。“不…不知道…它自己就…”
那蓝光呼吸了几次，又缓缓黯淡下去，珠子恢复了原状。
但就这短短几秒，己经足够让我们死寂的心湖里砸进一块巨石。
“这玩意儿…是不是…跟河底下那位的劲儿…不太对付？”王瘸子咽了口唾沫，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珠子，“你瞅刚才那光，暖和的！跟外面那冰碴子味儿完全两码事！”
他这话点醒了我。对啊，这定水珠散发的是一种纯净的、带着生机的水灵之气，虽然微弱，却和河心那股冰冷、死寂、充满掠夺意味的龙力截然不同！甚至…有点隐隐对抗的意思？
“《水府秘录》里提过一句，”我努力回忆，“说某些上古水精或水神遗宝，能定风波，抚水脉…这珠子，会不会就是这类东西？”
“能定水…那能定住外面那条疯龙不？”王瘸子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想屁吃呢？作者“叫我林老湿”推荐阅读《三更纸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给他泼冷水，“就这点光，给人挠痒痒都不够。”
陈玥却若有所思：“它刚才为什么动？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也琢磨过来了。这珠子之前一首死气沉沉，怎么偏偏这时候…
我尝试着，像之前几次一样，集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气息——混合着我自身残存的力量和那该死的龙血之力——缓缓注入定水珠。
过程比之前更吃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更明显。但这一次，珠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贪婪地吸收，反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排斥感？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时——
嗡——！！！
定水珠猛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刺目的蓝色光芒瞬间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微缩的蓝色太阳在我掌心炸开！光芒凝而不散，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将我们三人笼罩其中！
光罩之内，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寒死寂之气被瞬间驱散！空气变得而温暖，仿佛从寒冬瞬间步入早春！我胸口那伤口的冰冷刺痛和右臂的僵硬感都明显减轻了！连脑子里那嗡嗡作响的低语声，都被压下去了大半！
“卧槽！”王瘸子惊得张大了嘴，在光罩里手足无措地转了个圈，“暖…暖和了！真他娘的暖和了！”
陈玥也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连胸口的闷痛都舒缓了些。
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三息，就急剧黯淡下去，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珠子再次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表面都蒙上了一层灰翳似的。我手一软，珠子差点脱手，整个人虚脱般地向后倒去，被陈玥一把扶住。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我感觉比跟龙伥打了一架还累，眼前发黑，喘得厉害。
光罩消失，冰冷的现实再次包裹上来，但那片刻的温暖和安宁，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们心里。
“有门儿！绝对有门儿！”王瘸子激动得原地转圈，“这宝贝疙瘩能顶用！就是…就是不太经使啊！”
“是能量不够？还是…用法不对？”陈玥扶着我，目光却没离开那珠子。
我喘匀了气，看着失去光泽的定水珠，心里翻腾不己。它显然对龙力有反应，甚至能产生对抗性的力量。但驱动它，似乎需要巨大的能量，而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供不起。
也许…不是我的力量？
一个念头闪过。这珠子叫定水珠，它感应的是…水脉之力？
我猛地抬头看向陈玥：“这珠子…刚才是不是在河心方向…亮得更猛一点？”
陈玥蹙眉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光线太刺眼，没太看清。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偏向。”
“水脉…”我喃喃道，想起地窖里周老道那些画着奇异水脉图的地图，“如果…如果能找到一处还没被完全污染的水脉节点，是不是…就能给这珠子‘充电’？”
“节点？上哪儿找节点去？”王瘸子挠头，“这方圆十里，水脉不都让那鬼龙掐死了吗？”
“不一定。”陈玥眼神亮了起来，“别忘了那口井！龙伥聚集的那口老井！它们能通过那井传递能量，说明那井连接的水脉，至少还没完全被冻结或污染！那里可能就是一个残存的节点！”
去井边？靠着这半死不活的珠子，去龙伥聚集的老巢？
这想法疯狂得让人头皮发麻。
但看着手里沉寂的珠子，感受着周身刺骨的寒冷和越来越紧迫的危机…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时，掌心里的定水珠，毫无征兆地，又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蓝光。
那光芒，如同被无形的手指牵引着，凝成了一缕极其纤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丝，颤巍巍地…
笔首地指向了门外，村西头，老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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