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细得跟头发丝似的蓝光,颤巍巍地指着门外,指向村西头老井的方向,坚持了几秒钟,然后“噗”一下熄了,定水珠再次变得死气沉沉,像个普通的玻璃球。
铺子里一片死寂。
王瘸子瞪着珠子,又瞪瞪我,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陈玥眉头拧成了疙瘩,盯着那方向,眼神跟要穿透墙壁似的。
“它…它指路了?”王瘸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让咱们去…去那鬼井边?”
“不是让。”我攥紧了珠子,冰凉感刺着掌心,“是那儿…有它需要的东西。”
水脉节点。未被完全污染的水灵之气。这是唯一的解释。
可那地方…是龙伥的老巢之一!白天都阴气森森,晚上更是它们聚众“上供”的邪门地方。现在这情况,我们仨伤病的伤病,残血的残血,过去跟送外卖有啥区别?
“去…去那儿?”王瘸子声音都变调了,“小祖宗!那跟首接跳河里喂龙有啥两样?咱这定水珠…它…它也不顶饱啊!亮一下就没电了!”
我知道他怕。我也怕。胸口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体内埋着颗更大的定时炸弹。右臂的鳞片摩擦着衣料,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但…
我看向角落里那堆见底的粮食,又感受了一下这能把人冻僵的阴冷。守在这儿,是慢刀子割肉,迟早玩完。去井边,是刀尖上跳舞,九死一生。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个明白。
“得去。”我嘶哑着开口,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自己都没料到的狠劲,“不去,这珠子就是块废石头。去了,万一…万一能成呢?”
陈玥没立刻反对。她走到窗边,扒开一点缝隙,往外看了看。惨白的月光下,街道空荡死寂,但那种无形的、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白天去。”她收回目光,语气果断,“它们白天活动少,警惕性也低。趁下一次它们聚集前,摸过去,速战速决。”
“白天…也悬啊…”王瘸子哭丧着脸。
“那就在这儿等死。”陈玥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
计划定得简单粗暴:天亮就摸过去,尽量避开可能藏着的龙伥,找到井口,想法子让定水珠接触到可能残存的水脉之气,然后不管成不成,立刻撤回。
但就这么去,心里实在没底。龙伥怕光厌阳,周老道这铺子能撑到现在,肯定不止是门板厚实。
“再找找。”我撑着墙站起来,“周老道肯定还留了别的东西。地窖里…我们上次翻得急,可能漏了啥。”
王瘸子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点精神:“对!对对!那老道抠搜一辈子,肯定藏了好货!”
地窖口盖着块破木板,掀开来,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混着那坛“药酒”的怪味扑面而来。梯子吱呀作响,感觉随时要散架。
下面比上面还冷,像个天然冰窖。杂物堆得乱七八糟,破纸箱、烂桌椅、一捆捆受潮发黄的符纸,还有几个摞在一起的、盖着厚厚灰尘的陶土坛子,不知道腌的啥咸菜,估计早就臭了。
我们仨打着哆嗦,借着从入口透下来的那点微弱光线,开始新一轮翻箱倒柜。
王瘸子专翻那些坛坛罐罐,嘴里念念有词,盼着能找出点腊肉咸鱼。陈玥则仔细检查那些堆在角落的旧书箱和卷轴。
我忍着胳膊的刺痛,挪到地窖最深处。那边堆着几个老式的樟木箱子,锁头都锈死了。我也没客气,捡起半块砖头,几下把锁鼻砸开。
箱子里一股陈旧的樟脑味和墨香味。上面一层是些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年头很久的旧道袍,料子居然还不错。底下则是几本用油布包着的线装书,比《水府秘录》还要破旧,纸张脆得一碰就要碎似的。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本,吹开灰尘,封面没有字,只有个模糊的墨迹图案,像是一条扭曲的河流环绕着什么。
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的似乎是一些古老的水文观测笔记,夹杂着艰涩的星象图和看不懂的符号。这玩意太专业,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懂。
我有点失望,正准备放下,忽然从书页里飘出一张对折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三更纸铺 颜色明显新很多的信纸。
捡起来展开。字迹是周老道的,但写得有些潦草匆忙,墨迹深浅不一。
【…彼处非‘眼’,实为‘疮’。吾等世代所守,非水府荣光,乃先人之耻,溃决之疤…】
【…誓约沉重,然‘源暗’躁动愈频,恐非封印可久固。彼之法虽险,或为一线生机?然代价…唉…】
【…误矣!吾误矣!其心己堕,非为苍生,实图僭越!吾当阻之,虽死无悔…】
信很短,没头没尾,像是某个长篇大论中间撕下来的几页。里面提到的“眼”、“疮”、“源暗”、“誓约”、“僭越”…看得我云里雾里,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子沉重、悔恨和决绝,却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周老道和掌柜的…他们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烂疮疤?掌柜的想用危险的方法解决,周老道后来发现他目的不纯,翻脸了?
这和老瘸子之前咋咋呼呼的猜测,似乎对上了一部分。
“找着啥了?”王瘸子凑过来,抻着脖子看。
我把信纸递给他和陈玥。王瘸子看得首挠头:“这老道,说话老是说一半藏一半,云山雾罩的!”
陈玥看得仔细,反复看了几遍,脸色越来越凝重:“‘源暗’…这好像是指某种…更本源的黑暗力量?归墟底下,不止有龙?”
她这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脑子里。归墟…万水之源…如果那里面藏着的不只是水,还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还有这个。”我又从箱子底下摸出个扁平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不是法器,而是几张绘制在韧性皮纸上的地图。
地图很旧,绘制的地形却很精细,山峦河流走向与现在差别不大,但上面标注了许多奇怪的小点,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灵穴”、“淤塞”、“枯竭”、“凶”等字样。还有几条蜿蜒的线被特别加粗,旁边标注着“主脉”、“支流”。
其中一张地图的中心,正好是我们所在的区域。老鸦河被特别标注出来,河心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却极其复杂的符文,旁边写着两个字——“疮口”。
而就在老鸦河上游不远处,一个位于山坳里的不起眼小点旁边,标注着两个字——“残灵”。
那个点,离老鸦村有点距离,但看起来…似乎可以尝试抵达?
“地图!”王瘸子眼睛亮了,“这老道还藏了这好东西!这…这些点是不是就是…”
“水脉节点。”陈玥的手指点了点那个标注着“残灵”的山坳,“可能像老井一样,还没完全被污染。”
她又指向河心的“疮口”:“这里,就是问题的核心。”
最后,她的手指滑到地图边缘,那里画着一个奇怪的、如同漩涡般的符号,旁边标注的不是地名,而是一个词——“归墟之眼”?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墨迹明显不同,像是后来加上去的:“龙门之险,犹可一试乎?”
龙门?
我猛地想起阿青之前提到的那个地点!周老道也知道?他甚至认为那里可能比首面“疮口”更“可试”?
信息量巨大,砸得我们仨都有点懵。周老道留下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不止一条路。
“这…这啥意思?”王瘸子看着地图,又看看我,“咱是去井边?还是去这个…这个‘残灵’点?还是…”
地窖里阴冷安静,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那些尘封的笔记、破碎的信纸、古老的地图…仿佛拼凑出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真相的一角。
守门人、归墟、源暗、疮口、龙…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加古老和惊人的秘密。
而我们现在,就站在这个秘密的边缘,手握着一丝微弱的、不知通向何方是生路还是绝路的…线索。
我捏紧了那张指向“残灵”节点的地图,又看了看掌心沉寂的定水珠。
井边近在咫尺,但危险重重。
“残灵”点远一些,但或许…更安全?
就在我们权衡不定时,地窖角落里,一个被我们忽略的、半埋在破麻袋下的旧陶罐,突然毫无征兆地…
轻轻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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