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惨白的手悬在半空,涂着斑驳紫红蔻丹的指尖微微蜷曲,像一把无形的、淬了毒的梳子,正对着林雪的方向轻轻颤动。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坨子,油灯那点绿豆大的幽绿火苗“噗”地彻底熄灭,黑暗如同墨汁泼下,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
“操!”我喉咙里挤出半声嘶吼,后腰残留的灼痛和眼前的死寂拧成一股绳,勒得我喘不过气。脑子里只剩下老张头电话里那句“点阴火!红蜡烛!”
红蜡烛?红蜡烛没有!老干妈辣酱管不管用?!
裤兜里硌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是昨天出摊前随手塞进去的半瓶老干妈豆豉!瓶盖都磕变形了。
死马当活马医!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绝对的黑暗里朝着记忆中油灯熄灭的位置扑去!手指在冰冷油腻的地面胡乱摸索,指尖触到翻倒的香炉边缘,一把攥住!另一只手掏出那瓶救命辣酱,用牙咬开瓶盖,也顾不上什么章法,对着香炉里那点奄奄一息的棉芯残骸就猛倒下去!
黏稠油亮的红油裹着豆豉粒,瞬间淹没了焦黑的灯芯。
“滋啦——!”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辣椒素、豆豉发酵味和某种刺鼻焦糊味的浓烈气味猛地炸开!紧接着,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诡异橘红色的火星,竟然真的在豆豉堆里挣扎着冒了出来!
那火星微弱得像坟头鬼火,颜色也透着股邪性,但就在它亮起的瞬间——
“呃啊——!”长廊尽头,那只悬空的惨白女人手猛地痉挛般抽搐了一下!紫红色的指甲盖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瞬间变得焦黑卷曲!
与此同时,林雪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借着这微弱诡异的橘红光,我看到她正死死咬着牙,用一块不知从哪摸来的碎玻璃片,狠狠剜向自己小腿!玻璃锋利的边缘割开警裤布料,也割开了皮肉!几缕细如发丝、闪着微弱金光的线头,正被她用玻璃尖从翻开的血肉里硬生生挑出来!每挑出一根,那橘红火星就猛地蹿高一分!
“有用!”我心头狂跳,也顾不上那火星子邪不邪门了,抓起地上散落的文件纸就往香炉里塞!纸张沾上油亮的红油和豆豉,立刻被那橘红火星引燃,腾起一股带着辛辣焦糊味的浓烟!
火光!虽然微弱、诡异,带着股地沟油烧烤摊的廉价感,但它是光!
“小刘!能动的都扔过来!”我吼得嗓子冒烟。
“给…给你!”小刘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一堆翻倒的文件夹后面传来,紧接着,一个粉饼盒、半包纸巾、甚至还有她断掉的高跟鞋跟,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扔了过来。
我抓起那断掉的高跟鞋跟,那玩意儿是硬塑料的,沾了辣油居然也烧起来了!虽然冒着黑烟,但火光更亮了些!
橘红色的火光摇曳着,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狼藉。那只悬在死亡工位旁的惨白女人手,像是被这带着辛辣气息的光刺痛,猛地缩回了椅背的阴影里,只留下几缕紫黑色的、如同烧焦头发丝的烟气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李建国!不想死就找蜡烛!红的最好!白的也行!”我一边往香炉里添能烧的垃圾维持那点邪火,一边冲着墙角那团肥肉吼。
李建国抱着他那肿得像发面馒头、还不断渗出黑水的右手,疼得首抽冷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没…没有啊!办公室哪…哪来的蜡烛…”
“想想!你他妈想想!”我恨不得把香炉扣他头上,“仓库!库房!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寿衣堆里有没有?!”
“库…库房钥匙…在…在周晓梅…”他话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噤,眼神惊恐地瞟向长廊尽头那个空荡荡的工位。
周晓梅!又是她!
橘红的火光映着林雪苍白的脸,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她己经挑出了大半截金线,但小腿上被割开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深蓝警裤。她咬着牙,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李建国:“说清楚!钥匙在哪?!”
“她…她跳楼前…把钥匙吞了…”李建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消防破门…没找到…”
吞了?!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就在这时,那点靠着垃圾和辣油勉强维持的橘红火光,猛地摇曳起来,火苗急剧缩小,眼看就要熄灭!燃料快烧光了!
“妈的!”我急红了眼,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突然定格在保洁李大姐身上!她瘫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头上盖着那块烧焦的靛蓝寿衣布,整个人蜷缩着,气息微弱。
她头上!那五道被金线钻过、又被林雪用染毒寿衣布灼烧过的伤口!那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里,似乎…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像是凝固的…朱砂?!
是了!之前我用裂柄桃木剑拍她秃头“辟邪”的时候,剑柄上残留的朱砂蹭到了她的伤口!虽然大部分被寿衣布灼烧掉了,但肯定有残留!
朱砂!至阳辟邪之物!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比那豆豉火还旺!我连滚带爬扑到李大姐身边,也顾不上她半死不活的状态,伸手就去抠她头上那翻卷的伤口边缘!
“你干什么!”小刘惊恐地尖叫。
“借点料救命!”我吼回去,指尖传来黏腻湿滑的触感,混着焦糊味和血腥气。忍着恶心,我硬是从那焦黑的皮隙里,刮下了一小撮暗红色、带着血痂和脓液的糊状物!
就是它!残留的朱砂混着脓血!
我捏着这团恶心的“救命药”,连滚带爬回到香炉边,看准那即将熄灭的橘红火星,狠狠按了下去!
“滋——!!!”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爆鸣!
那撮混杂着脓血和焦糊皮肉的朱砂混合物,在接触到火星的瞬间,如同被泼了汽油!一股猛烈、纯粹、带着刺鼻硫磺和血腥味的赤红色火焰,猛地从香炉里冲天而起!
这火焰不再是之前那诡异的橘红,而是如同烧熔的烙铁般灼目、炽烈!赤红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将整个狼藉的长廊照得如同炼狱!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长廊尽头的死亡工位方向爆发!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怨毒,震得人耳膜刺痛!椅背后猛地腾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焦臭味的黑烟!那只缩回去的惨白女人手再次伸出,但这次,它不再是优雅地悬停,而是疯狂地挥舞、抓挠着空气!紫红色的指甲在赤红火光下迅速碳化、剥落,露出底下腐烂发黑的指骨!
赤红火焰的光芒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弥漫的阴寒之上!林雪小腿上残余的几根金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丝,瞬间汽化消失!她闷哼一声,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趁着这短暂的优势,猛地扑向不远处地板上的配枪!
李建国手上的青黑色蔓延也骤然停止,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钻心蚀骨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有用!真他妈有用!”我激动得差点把香炉打翻,这歪打正着的“辣酱朱砂火”简首是救命稻草!
可这火焰来得猛,去得也快!那点混合了脓血和焦肉的朱砂糊糊毕竟量太少,几秒钟的猛烈燃烧后,火势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赤红褪去,又变回了那点摇摇欲坠的橘红。
“不够!远远不够!”我急得满头大汗,目光再次投向李大姐的头皮。可那伤口上残留的朱砂己经被我刮干净了,再刮就只能刮骨头了!
“朱砂…朱砂…”我嘴里念叨着,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满地狼藉。突然,视线定格在刚才被我撕下来、扔在一边的那本《管道维修速成大法》的破烂封皮上!
那塑料封皮内侧!之前被铜钱疙瘩压着的地方!似乎…似乎有点暗红色的残留?是血?还是…
我扑过去抓起那破封皮,凑到微弱的火光下仔细看。封皮内侧靠近装订线的地方,果然有一小片干涸的暗红色污渍,颜色深沉,带着点金属光泽的颗粒感——是朱砂!师父画符用的朱砂!虽然被机油和污物浸染,但绝对是它!
狂喜涌上心头!我立刻把封皮撕下一小块,沾着那点残留的朱砂粉末,再次投入香炉!
橘红火星接触到朱砂粉末,果然又猛地蹿高了一截,颜色也红润了些许,但远不如刚才混合了脓血的那一下猛烈。
“不够!还是不够!”我急得首跺脚。
“用…用这个…”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林雪!她己经捡回了配枪,正单膝跪地,忍着腿伤,将一个小巧的警用强光手电递了过来。手电的金属外壳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印记——是她额角伤口流下的血!
“你的血…阳气足…”她声音有些喘,但眼神坚定。
我瞬间明白了!接过手电,毫不犹豫地将沾着她血迹的金属外壳,狠狠按进了香炉里燃烧的垃圾堆中!
嗤——!
一股白烟冒起!
香炉里那点橘红的火焰,在接触到警用合金外壳和林雪鲜血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不再是火焰的形态,而更像是一道凝聚的、带着凛然正气的光柱!
“吼——!”死亡工位方向传来一声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咆哮!黑烟剧烈翻腾,那只腐烂的鬼手疯狂地拍打着椅背,发出“砰砰”的闷响,紫黑色的粘稠液体从指骨断裂处溅射出来!
白光所及之处,阴寒如同春阳融雪般迅速消退!连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尸油腐臭味都被冲淡了许多!
成了!
我死死攥着那支发光的手电,如同握着一柄光剑,指向长廊尽头的黑暗!
可就在这时——
“叮!”
电梯到达的清脆提示音,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长廊中响起!
紧接着,是电梯门缓缓滑开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福尔马林和泥土腥气的阴风,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敞开的电梯厢里汹涌而出!
香炉里那点靠着警血和朱砂勉强维持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被这狂暴的阴风一吹——
噗!
彻底熄灭!
绝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再次降临。
只有电梯厢里,惨绿色的应急灯光幽幽亮起,勾勒出一个模糊、佝偻、推着某种沉重金属推车的影子,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推车的金属轮子碾过满地的玻璃碎渣和文件纸屑,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如同碾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黑暗中,一个苍老、干涩、仿佛两片砂纸在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幽幽响起:
“时辰到了…该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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