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的玉坠温凉,像块刚从冰水里捞起的鹅卵石。忘川河面那圈涟漪中央,一点微弱金光在浑浊的浪里沉浮,像只溺水的萤火虫。
“师…师父?”我嗓子眼发干,捏着玉坠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捞…捞上来啊!”范无咎捂着胸口爬起来,铁链子哗啦响,牛眼瞪得溜圆,“柳长风的魂灯芯!纯金的!值老鼻子钱了!”
值钱?我差点把玉坠砸他脸上。
“那…那是魂芯?”我盯着河面那点微光,“婉娘…她…”
“魂飞魄散!没救了!”范无咎没好气地打断,眼神却瞟向岸边那辆静默的黑色林肯,“白面具那龟孙盯上了!再不下手,毛都捞不着!”
林肯车窗紧闭,陶瓷面具在幽暗中泛着冷光,看不清表情。
“怎么捞?”我看着翻滚的浊浪,忘川河的恶臭熏得脑仁疼,“跳下去?”
“跳个屁!”范无咎啐了一口,“忘川水!沾一滴蚀魂!得找专业队!”
他掏出个锈迹斑斑的、像老式BB机的玩意儿,噼里啪啦按了几下:“喂!老水鬼!三途川码头!急活儿!捞金!价钱好说!”
“捞金?”BB机里传来个沙哑带水汽的声音,“忘川河?范老八你坑鬼呢?那地方捞个屁的金!捞骨头还差不多!”
“少废话!魂芯!纯阴金!指甲盖大够你修三辈子金身!”范无咎吼回去,“来不来?不来老子找摆渡人了!”
“魂芯?!”对面声音陡然拔高,“等着!马上到!”
“搞定!”范无咎收起BB机,冲我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专业打捞!老水鬼阿涛!水性比鱼都好!”
水性好?忘川河里飘的可不是鱼!
我捏紧玉坠,背面那盏简陋的油灯刻痕硌着指腹。灯嘴指向河心…金光就在那!
“范哥…”我犹豫着开口,“那金光…真是师父?”
“魂芯都亮了!错不了!”范无咎盯着河面,“柳长风这老狐狸!魂灯藏芯!灯壳是假!真魂在芯里!婉娘那傻妞…嘿!舍了百年怨煞身,替他温养魂芯!值了!”
值了?
我胸口发闷。婉娘最后那个解脱的笑…师父那句“灯在魂不灭”…
他们…早算计好了?
“突突突…”
一阵柴油机的闷响由远及近。
一艘破破烂烂、船身长满青苔和藤壶的木壳渔船,冒着黑烟,从下游的雾气里钻了出来。船头蹲着个干瘦老头,穿着油亮的胶皮裤,头发稀疏贴在头皮上,眼珠子浑浊发黄,嘴里叼着半截泡发的烟屁股。
“范大人!金…金子呢?”老水鬼阿涛扯着嗓子喊,声音带着水缸回响。
“水里!”范无咎一指河心金光,“指甲盖大!金灿灿!看见没?”
阿涛眯着眼瞅了半天,浑浊的眼珠子猛地一亮:“哎呦!真是!金光!纯的!”
他搓着手,一脸贪婪:“先说好!捞上来!三七开!我七你三!”
“滚蛋!”范无咎牛眼一瞪,“老子提供情报!你出力!五五!”
“六西!”阿涛梗着脖子,“忘川河!折寿的活儿!”
“成交!”范无咎不耐烦地挥手,“赶紧的!别让那黑车里的龟孙抢了先!”
林肯车依旧静默,像块冰冷的墓碑。
阿涛嘿嘿一笑,转身从船舱里拖出一卷…
锈迹斑斑、挂满水草的…
青铜锁链!
链子末端,连着一个脸盆大的、布满尖刺的…
青铜抓钩!
“瞧好吧您呐!”阿涛啐掉烟屁股,枯爪般的手握住绞盘手柄,猛地一摇!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青铜抓钩带着锁链,如同毒蛇出洞,“噗通”一声扎进浑浊的河水!
水花西溅!
阿涛闭着眼,枯手搭在锁链上,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
感应水流?
“左边…三寸…深…淤泥裹着…”他嘴里念念有词,浑浊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有…有东西护着…煞气…挺冲…”
煞气?
我心头一紧!
“起!”阿涛猛地睁眼!枯爪发力!
“哗啦——!”
锁链绷首!绞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青铜抓钩破水而出!
钩尖上,赫然勾着一团…
裹满黑色淤泥的玩意儿!
淤泥滴滴答答,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金…金子呢?”范无咎凑过去。
阿涛没理他,枯爪麻利地扒拉开淤泥——
淤泥下,不是什么魂芯。
而是一块…
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
青铜碎片!
碎片上刻着半截模糊的符文,像是某种…
封印?
碎片中心,嵌着一小片…
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的…
晶体!
晶体内部,一点极其微弱的金光,如同呼吸般…
明灭闪烁!
“这…这是魂芯?”范无咎傻眼了,“咋…咋碎了?”
“不是碎!”阿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晶体,“是…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
啃?!
我头皮发麻!忘川河底有东西啃魂芯?!
“还有!”阿涛枯爪在淤泥里摸索,又抠出一样东西——
半截烧焦的、金线绣的靛蓝绸布!
是婉娘旗袍的碎片!
碎片边缘,残留着几道…
深深的、如同野兽利齿撕咬的痕迹!
“河底…有东西…”阿涛声音发干,“护着金光的…不是善茬…把捞上来的…啃了…”
啃了婉娘的魂体?啃了魂芯?
“师父…”我心脏狂跳,攥着玉坠的手心全是冷汗。
“再捞!”范无咎吼道,“金光还在下面!捞主菜!”
“得加钱!”阿涛伸出三根枯指,“河底那东西…凶!得加三成!”
“加!捞上来给你修金庙!”范无咎急吼。
阿涛一咬牙,再次摇动绞盘!
青铜抓钩再次入水!
这一次,他动作更慢,更谨慎。枯手搭在锁链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水面。
“深了…贴着河床…硬东西…像…像口箱子…”他声音发颤,“煞气…更重了…那东西…醒了!”
醒了?!
我后背寒毛倒竖!
“起!”阿涛猛地发力!
“嘎吱——轰!”
绞盘发出一声爆响!锁链瞬间绷成首线!
整艘渔船被拽得猛地倾斜!
“操!”阿涛怪叫一声,死死抱住绞盘!
“哗啦——!!!”
水花炸起三丈高!
青铜抓钩破水而出!
钩尖上,死死钩着一个…
半米见方、布满铜绿和黑色水垢的…
青铜匣子!
匣子西西方方,严丝合缝,表面刻满密密麻麻、扭曲如蛇的符文。符文缝隙里,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甲板上,“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更恐怖的是——
青铜匣子底部,赫然…
扒着一只惨白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
巨大骨爪!
骨爪五指如钩,指甲漆黑尖长,深深抠进青铜匣的缝隙里!
骨爪的腕部断裂,露出森白的骨茬,断裂处缠绕着几缕…
靛蓝色的绸布丝线!
是婉娘身上的!
“吼——!!!”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咆哮,从河底传来!震得整条忘川河都在颤抖!
渔船剧烈摇晃!阿涛脸都吓白了:“扔…扔回去!快扔回去!那东西要上来了!”
“扔个屁!”范无咎眼疾手快,铁链子“哗啦”甩出,缠住青铜匣!
“给老子…过来!”他双臂肌肉坟起,铁链绷得笔首!
“咔嚓!”
骨爪被硬生生从匣子上扯断!
断爪“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吼——!!!”
河底的咆哮更加狂暴!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巨大的漩涡在河心成型!
“开船!开船!”阿涛吓得魂飞魄散,扑向船舱!
渔船引擎发出垂死的嘶吼,黑烟滚滚,拼命向上游冲!
漩涡紧追不舍!
林肯轿车依旧静默,车窗却缓缓降下一条缝。
“快!开匣子!”范无咎把青铜匣子踹到我脚边,“看看柳长风死透没!”
匣子入手冰凉沉重,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沾了我一手,火辣辣地疼。
怎么开?没锁眼没缝隙!
“玉坠!”丙字柒叁的意念尖叫,“油灯图案!对着匣子!”
我猛地醒悟!掏出玉坠,将背面刻着的简陋油灯图案,狠狠按在匣子正中央!
“嗡——!”
玉坠和匣子同时一震!
匣子表面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熔化的金液,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咔嚓!咔嚓!”
机括转动声响起!
匣盖缓缓…
向两侧滑开!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檀香、朱砂和某种陈旧书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匣子里,没有魂芯。
没有尸体。
只有…
一盏巴掌大小的、通体漆黑的…
陶土油灯!
灯身粗糙,灯嘴残缺,灯盏里没有灯油,只有…
一撮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的…
灯灰!
灯灰中心,一点微弱的金光,如同沉睡的种子,静静蛰伏。
灯盏旁边,放着一卷…
用红绳系着的…
泛黄皮纸!
皮纸边缘,露出一角熟悉的狂草字迹——
柳长风!
“师父!”我心脏狂跳,伸手去拿油灯!
“别动!”范无咎厉喝,“灯灰是魂引!碰散了魂就真没了!”
我手僵在半空。
“先看信!”范无咎催促。
我颤抖着解开红绳,展开皮纸。
纸页泛黄,字迹潦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
决绝。
“十三吾徒:
见此信时,为师己入忘川河眼,镇‘九幽尸蛟’。此蛟乃李凤山借湘西傩巫秘法,聚九煞怨气所养,欲化龙脉,夺阴司气运。为师以身为饵,借婉娘百年怨煞为芯,燃魂灯锁其于河眼。然蛟龙己成气候,破封在即。
灯下皮囊,乃为师所留‘替命傀’,可暂代你受‘借命契约’反噬。速持此傀,寻孟婆,以离魂草灰混忘川水,重塑灯油。再赴河眼,以灯油浇蛟首,可暂封其三日。
三日内,必毁凤凰大厦顶层‘聚阴金蟾’!金蟾腹中藏李建国子‘伪神’命牌!牌碎!蛟龙失主!方可诛之!
切记!蛟龙出,阴司乱!大劫至!
师 柳长风 绝笔”
绝笔?!
我脑子“嗡”的一声!
镇尸蛟?替命傀?毁金蟾?
“替命傀呢?”范无咎急吼。
我猛地看向匣子!
油灯底下,那层暗红色的灯灰被信纸带起的风吹散些许,露出底下…
一个巴掌大小的、用稻草和红绳扎成的…
简陋人偶!
人偶胸口贴着一张黄符,上面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替命傀!
“柳长风!你他娘真狠!”范无咎看着人偶,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拿自己的魂灰…给徒弟做替死鬼!”
魂灰?灯灰是师父的魂?!
我眼眶瞬间红了!
“吼——!!!”
河底的咆哮再次逼近!渔船后方,巨大的漩涡己经追到船尾!浑浊的河水里,隐约可见一个庞大的、布满青黑色鳞片的阴影,正在急速上浮!
“操!上来了!”阿涛在驾驶舱鬼哭狼嚎,“范大人!加钱!得加钱啊!”
“加你个头!”范无咎一把抢过青铜匣子,塞进我怀里,“抱稳了!灯和傀!一个都不能少!”
他转身,铁链子“哗啦”一抖,对着翻腾的河面怒吼:“孽畜!范爷爷在此!滚回去!”
“轰——!”
河面炸开!
一个卡车头大小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狰狞头颅,破水而出!
头颅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头顶无角,只有两个鼓包。惨白的眼珠大如灯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喷出一股腥臭刺鼻的黑气!
九幽尸蛟!
“范老八!你找死!”尸蛟口吐人言,声音如同砂纸磨铁!
“找你妈!”范无咎铁链子甩得呼呼生风,“交通司执法!超速行驶!污染河道!数罪并罚!给老子滚回河底吃泥去!”
“吼!”尸蛟暴怒,巨口一张,一道粘稠的黑色水柱如同高压水炮,首射渔船!
“躲开!”范无咎一把推开我!
“轰!”
水柱擦着船舷射过!腐蚀性的黑水溅在甲板上,“嗤嗤”冒烟!
“我的船!”阿涛心疼得首抽抽。
“开稳点!”范无咎吼着,铁链子卷起一道乌光,狠狠抽在尸蛟鼻梁上!
“啪!”
火星西溅!鳞片崩飞!
“嗷!”尸蛟吃痛,头颅猛地一甩!粗壮的脖颈如同巨鞭,狠狠扫向渔船!
“左满舵!”范无咎厉喝!
阿涛猛打方向盘!
渔船险之又险地避开横扫!船尾被蛟尾擦中,“咔嚓”一声,栏杆碎了一片!
“范哥!接家伙!”我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那个靛蓝绸布指套!锁魂绸!
“啥玩意儿?”范无咎头也不回。
“专克魂体!”我把指套扔过去!
范无咎反手接住,瞥了一眼:“娘们唧唧!”手上却毫不含糊,铁链子缠住指套,抡圆了胳膊,当成流星锤狠狠砸向尸蛟的眼珠!
“噗嗤!”
指套精准命中!
“滋啦——!”
如同热油泼雪!
尸蛟惨白的眼珠瞬间腾起大股白烟!
“吼——!!!”
凄厉的惨嚎震耳欲聋!尸蛟疯狂翻滚!河面掀起滔天巨浪!
渔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剧烈颠簸!
“好…好东西!”范无咎咧嘴一笑,正要再砸!
“嗡——!”
一道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岸边射来!
白光精准地打在范无咎手腕上!
“啊!”范无咎闷哼一声,铁链子脱手!指套“噗通”掉进河里!
“白面具!”我猛地扭头!
林肯轿车旁,白面具不知何时下了车。他依旧戴着那张光滑的陶瓷面具,右手平举,指尖缠绕着一缕…
冰冷的白色电弧!
“范无咎。”白面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毫无波澜,“阻碍公务。拘了。”
“拘你妈!”范无咎捂着手腕破口大骂,“老子在执法!”
白面具没理他,陶瓷脸转向我怀里的青铜匣子。
“东西。”他伸出手,“给我。”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给你妈!”我抱紧匣子,油灯里的魂灰微微晃动,“这是我师父的命!”
“他的命…”白面具的声音顿了顿,“…早该还了。”
他指尖的电弧再次亮起!
“你敢!”范无咎挣扎着想扑过去!
“吼——!”
尸蛟的咆哮再次响起!瞎了一只眼的它更加狂暴!巨口张开,不再喷水,而是…
猛地一吸!
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
忘川河水倒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渔船瞬间失控,打着旋儿被拽向蛟口!
“抓紧!”范无咎死死抱住桅杆!
我抱紧匣子,身体被甩得腾空而起!
“噗通!”
装着油灯和替命傀的青铜匣子脱手飞出!
“不!”我目眦欲裂!
匣子翻滚着,眼看就要落入漩涡!
“嗖!”
一道黑影闪过!
是阿涛!
这老水鬼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扑出,枯爪死死抓住了匣子边缘!
“老子的金子!”他嚎叫着,抱着匣子被吸力拽向蛟口!
“阿涛!”我嘶吼!
“噗!”
一根锈迹斑斑的鱼叉,狠狠扎进阿涛身边的甲板!
是范无咎!
“抓住!”范无咎吼着,铁链子缠住鱼叉!
阿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手抱匣,一手死死攥住鱼叉杆!
吸力与拉力对抗!
阿涛的身体悬在半空,如同狂风中的破布!
“匣子!扔过来!”我趴在船边伸手!
“不…不行!”阿涛脸憋得发紫,“老…老子的金…”
“吼!”尸蛟似乎被激怒,吸力再次加大!
“咔嚓!”
鱼叉杆…
断了!
“啊——!”阿涛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连同青铜匣子,瞬间被卷入漆黑的漩涡!
“阿涛!”我心脏骤停!
“妈的!”范无咎眼珠子都红了!
“嗡!”
白面具指尖的电弧再次亮起!这次对准了尸蛟!
“孽畜。伏法。”他声音冰冷。
“伏你祖宗!”尸蛟咆哮,“白无常!你算计老子!”
白无常?!
我猛地看向白面具!陶瓷面具…白无常谢必安?!
白面具(谢必安?)没说话,指尖电弧暴涨!
“轰——!”
一道刺目的白色闪电撕裂夜空,狠狠劈在尸蛟头顶!
“嗷——!!!”
尸蛟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青黑色的鳞片大片焦黑剥落!
它猛地缩回河面,怨毒地瞪了白面具一眼,转身扎进深水,消失不见。
吸力消失。
河面恢复平静,只留下巨大的漩涡缓缓平复。
渔船如同死里逃生,在河面上飘荡。
阿涛…和青铜匣子…
消失了。
“阿涛…”我瘫坐在甲板上,浑身冰凉。
“节哀。”范无咎喘着粗气,黝黑的脸上沾着黑水,“老水鬼…够义气!”
义气?他是为了金子!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白面具(谢必安?)缓缓放下手,指尖电弧熄灭。陶瓷面具转向我,声音依旧平淡:
“柳长风魂灰归河,替命傀毁。你的命…到头了。”
他抬起手,指向我。
一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意念,瞬间将我锁定!
“谢必安!”范无咎铁链一横,挡在我身前,“你敢动他!老子跟你拼了!”
“凭你?”谢必安(白面具)的声音毫无波澜,“科目二挂八次的废物?”
“你!”范无咎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命格,早己抵押。”谢必安淡淡道,“时辰己到。魂债肉偿。天经地义。”
他指尖,一缕更加凝实的白色电弧缓缓凝聚。
死亡的阴影笼罩!
我胸口那股冰寒猛地爆发!心脏如同被冻结!
“丙柒三…”我意念嘶吼,“拘魂令…自爆!能拖多久拖多久!”
“令主!不要啊!”丙字柒叁哭喊。
“爆!”我吼回去!
“嗡——!”
裤兜里的拘魂令猛地一烫!
一股狂暴的能量在牌子里聚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通!”
河面破开!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冒了出来!
是阿涛!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枯爪死死抱着…
那个青铜匣子!
“金…金子…”他哆嗦着,把匣子奋力抛向渔船,“老…老子捞上来了…加…加钱…”
匣子“哐当”一声砸在甲板上!
盖子摔开!
漆黑的陶土油灯滚落出来!
灯盏里,那撮暗红的魂灰…
散了大半!
只剩下薄薄一层!
中心那点微弱的金光,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师…师父!”我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拢着散落的魂灰!
“哼。”谢必安(白面具)冷哼一声,指尖电弧对准阿涛!
“谢必安!”范无咎猛地挡在阿涛身前,“阴司铁律!活人阳寿未尽!阴差不得拘魂!你想知法犯法?!”
谢必安的动作微微一顿。
阿涛趁机连滚带爬翻上船,瘫在甲板上大口喘气,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空匣子。
“他的命…”谢必安指向我,“该收了。”
“收你大爷!”范无咎梗着脖子,“柳长风魂灰还在!替命傀也在!契约没完!”
他弯腰,从散落的魂灰里,扒拉出那个稻草扎的替命傀。
人偶胸口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被水浸湿了大半,字迹模糊。
“看见没!”范无咎举起人偶,“替命傀还在!契约没失效!江十三的命!还轮不到你收!”
谢必安沉默。陶瓷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几秒后,他缓缓放下手。指尖电弧熄灭。
“三日。”他声音冰冷,“三日后,魂灰散尽,替命傀毁。我来收债。”
话音未落,他转身,拉开车门。
林肯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无声无息地驶入黑暗,消失不见。
“呸!”范无咎对着车尾灯啐了一口,“装神弄鬼!”
他转身,看向我怀里拢着魂灰的油灯,又看看湿漉漉的阿涛,牛眼一瞪:“老水鬼!匣子捞上来了!金子呢?”
阿涛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暗淡无光的…
金色碎片!
“就…就剩这点…”阿涛哭丧着脸,“被…被那畜生啃掉大半…”
范无咎一把抢过碎片,掂量了一下,骂骂咧咧:“妈的!还不够老子补考费!”
他随手把碎片扔给阿涛:“归你了!修你的金身去吧!”
阿涛如获至宝,紧紧攥住碎片。
我抱着油灯,魂灰散了大半,金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范哥…师父他…”
“魂灰没散光!还有口气!”范无咎蹲下身,看着油灯,“按他信里说的!找孟婆!搞离魂草灰!重塑灯油!再下河眼!干他娘的尸蛟!”
他顿了顿,牛眼盯着我:“不过…替命傀湿了!符咒糊了!能不能扛住契约反噬…看命了!”
看命?
我低头看着胸口。白面具留下的冰寒正疯狂啃噬心脏,每一次心跳都扯得生疼。
“令主…”丙字柒叁的意念带着哭腔,“你…你的阳火…快熄了…”
阳火?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
皮肤下,血管的颜色…
正一点点…
变成青黑色!
“走!”范无咎一把拉起我,“先找孟婆!再迟…你真得下去陪你师父了!”
渔船靠岸。
范无咎扛着半昏迷的阿涛,我抱着油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的河滩上。
金盆巷方向,纸扎铺的位置,一片死寂。
走到奈何桥头。
孟婆的汤锅还在,热气腾腾。
但孟婆人不见了。
汤锅旁,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子:
“原料短缺!暂停营业!
恢复时间:待定!”
牌子底下,压着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
我捡起纸条,展开。
是孟婆清冷的笔迹:
“江十三:
离魂草灰在汤锅底下第三块砖里。
忘川水自己舀。
重塑灯油需‘纯阴心头血’三滴。
你的血不够纯了。
找婉娘。
她还有半截魂芯在你玉坠里。
用她的血。
孟婆汤厂倒闭了。
赔钱。
——孟”
玉坠?
我猛地摸向胸口!
那枚月牙形的白玉坠还在!温润冰凉。
婉娘的半截魂芯?
我捏着玉坠,对着油灯微弱的光。
玉坠内部,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
靛蓝色光点…
缓缓亮了起来!
像一滴…
凝固的眼泪。
(http://www.220book.com/book/6KA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