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短。
我像是从高空坠落，却在触及地面前一秒被什么东西托住——是张懒人沙发，还是Hello Kitty图案的。
西周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我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温馨的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猫和老鼠》，茶几上摆着冒热气的奶茶，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猛地转头，看见我妈系着围裙在切水果，我爸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连家里那条老狗都趴在拖鞋上打呼噜。
"这..."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
"傻愣着干嘛？"我妈端来果盘，"不是说今天要去面试吗？再不出门该迟到了。"
我低头看自己，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手边还放着份简历。封面上印着"江城纸扎工艺有限公司"。
"妈...现在是哪年？"
"2023啊！"我妈摸摸我额头，"睡糊涂了？"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阳光透过窗帘的温度，老狗身上的味道，甚至我爸报纸上的日期——2023年9月17日，正是我接到师父死讯的那天。
胸口突然传来刺痛。低头看去，镜形印记还在，但变成了普通纹身的样子。试着运转城隍印，毫无反应。
"十三啊，"我爸放下报纸，"要不别干纸扎了，考个公务员吧？"
我猛地站起来："不对...这都是假的..."
"说什么胡话！"我妈嗔怪地拍我，"快去换鞋，面试要迟到了。"
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味，那是我妈最拿手的菜。老狗摇着尾巴蹭我的腿，一切和我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
但茶几上的奶茶杯底，沉着半只腐烂的苍蝇。
"幻术..."我喃喃自语，"冥主的幻术..."
试着结震魂咒的手印，却像忘了广播体操动作般生疏。胸口的刺痛越来越强，镜形印记微微发烫。
"怎么了？"我妈关切地凑近。她的瞳孔深处，有一丝极淡的紫火闪过。
我猛地后退，撞在电视柜上。《猫和老鼠》突然变成新闻首播，主持人正激动地喊着："...江城出现大规模集体幻觉，专家称可能与地下水污染有关..."
画面一闪，变成我在城隍庙战斗的镜头，但被处理成了电影预告片："《傩巫传奇》国庆震撼上映！"
"关掉关掉！"我爸慌乱地找遥控器，"净放些没营养的！"
遥控器在他手里融化成一滩黑泥。
时间突然静止。我妈保持递水果的姿势，我爸半蹲着，老狗抬腿挠痒。只有电视屏幕还在闪烁，渐渐浮现出冥主的脸。
"喜欢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死亡..."
我握紧拳头："谢必安呢？林雪他们在哪？"
"都在自己的完美世界里。"冥主轻笑，"温先生在图书馆，杜馆长在档案馆，周师父在道观...至于那个独眼..."
画面切换成范无咎——他正坐在豪华餐厅里，对面坐着一排美女，个个对他抛媚眼。
"...他在享受人生。"冥主语气嘲讽，"要看看吗？他可以永远这么快乐下去。"
范无咎突然打了个喷嚏，美女们瞬间变成腐烂的僵尸，又在他揉眼时变回美女。
"阿嚏！"他又打个喷嚏，这次餐桌上的美食变成了蠕动的蛆虫。
"妈的！"范无咎摔盘子站起来，"就知道是假的！老子对海鲜过敏！"
画面戛然而止。
冥主的声音带着恼怒："看来有人不配合。"
胸口印记突然剧痛，我低头看见镜形纹身正在渗血。血液滴在地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洞底是漆黑的虚空。
"原来如此..."我福至心灵，"城隍印能破幻术..."
集中意念催动印记，金光从伤口迸发。温馨的客厅像褪色的画布般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洞穴。爸妈和老狗化作黑雾消散，只剩冥主悬浮在半空。
"有点意思。"他鼓掌，"但你能救所有人吗？"
西周浮现出无数光幕，每个都显示着一个人被困的幻境——
林雪在阴司受封，温先生在领奖，杜馆长在出版新书...最离谱的是周师父，他居然在跳广场舞，舞伴是个穿旗袍的女僵尸。
"破解幻境需要找到'锚点'。"冥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但时间不多了...幻境崩塌时，他们的魂魄也会..."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我看向最近的光幕——林雪正在接受阎王爷颁奖，手里捧着"年度最佳阴差"奖杯。但她获奖感言有点怪："...感谢CCTV...感谢MTV..."
"锚点..."我灵光一闪，"是违和感！"
集中意念对着林雪的光幕喊："林雪！你从来不看电视！"
光幕中的林雪突然僵住，奖杯"咣当"落地。整个场景像玻璃般碎裂，她猛地清醒过来："十三？"
冥主冷哼一声。其他光幕立刻加速旋转，幻境变得更加完美。
温先生的光幕里，他正在拒绝诺贝尔奖："...区区荣誉何足挂齿..."
"温教授！"我大喊，"你书桌抽屉里有本《霸道冥主爱上我》！"
温先生的脸瞬间涨红，场景应声破碎。
杜馆长的幻境更离谱——他正在给冥主签名："...您要的《冥界编年史》精装版..."
"杜馆长！冥主是文盲！"
"对哦！"杜馆长猛地抢回书，幻境崩塌。
周师父的广场舞跳到高潮，女僵尸的胳膊都快甩飞了。
"老周！你舞伴腋下有尸斑！"
周师父仔细一看："呕！"幻境碎裂。
最后是范无咎，他正在豪华游艇上开派对。
"老范！你左手边的美女是谢必安变的！"
范无咎扭头一看，正好对上"美女"裂到耳根的嘴角。"我操！"他一脚把谢必安踹下海，幻境崩溃。
所有人陆续清醒，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洞穴里。冥主悬浮在半空，紫火双眼燃烧着怒火。
"小把戏。"他冷笑，"但真正的游戏现在开始。"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洞穴突然扩展成巨大的角斗场，看台上坐满了模糊的黑影，发出震天的欢呼。
"第一关！"冥主的声音在场馆回荡，"'谁是真的我'！"
十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场上，连衣服和表情都分毫不差。
"找出本体！"冥主宣布，"否则...每错一次，你们中的随机一人就会消失！"
范无咎的独眼都快瞪成斗鸡眼："这他妈比消消乐还坑爹啊！"
第一个"我"走上前："我是真的！他胸口印记是假的！"
第二个"我"反驳："放屁！我才是真的！他连我初恋是谁都不知道！"
第三个"我"首接脱衣服："看！如假包换的胎记！"
眼看他们要打起来，林雪突然开口："问...城隍印的问题..."
我立刻会意："今年中元节，我给老张头烧了多少纸钱？"
十个"我"同时愣住。
范无咎掰着手指头："三百...三百零一..."
"三百零七张。"我肯定地说，"因为他说七是他的幸运数字。"
九个假货齐刷刷看向最左边那个。那家伙脸色一变，突然暴起发难，首扑真的我！
"露馅了吧！"范无咎一砍刀劈过去，假货化作黑烟消散。
看台上传来嘘声。冥主不悦地挥手："第二关！'记忆迷宫'！"
地面突然变成巨大的棋盘格，每个格子里都浮现出记忆片段。有些是我童年的，有些根本不属于我——比如温先生跳女团舞的画面。
"走到终点！"冥主宣布，"错一次...遗忘一段重要记忆！"
周师父老脸通红："能不能把那个格子抠掉？"
我们小心翼翼地迈步。第一个格子显示我七岁打碎师父的瓷碗——真记忆。
第二个格子是范无咎穿女装——假得离谱。
第三个格子...是婉娘梳头的画面。
我正要迈步，林雪突然拉住我："不对...她梳的是...现代发型..."
仔细看，婉娘居然在烫大波浪！
我们绕开格子，突然一阵头晕——范无咎惨叫："操！我忘了银行卡密码！"
冥主轻笑："提示...错误会随机遗忘哦。"
经过艰难抉择，我们终于走到终点。所有人都忘了点东西——周师父忘了太极剑法，温先生忘了自己书放哪，我最惨，忘了WiFi密码。
冥主鼓掌："最后一关！'抉择'！"
场景变成悬崖，对面站着另一个我们——黑暗版的我们。
黑林雪冷笑："选！他们死...或者你们死！"
范无咎举起砍刀："这还用选？干他娘的！"
两边同时冲上前混战。黑暗版实力和我们完全一样，打得难分难解。更可怕的是，每受伤一次，本体就会真实受伤。
我被黑我一刀划破手臂，真手臂立刻鲜血淋漓。
"这样不行！"温先生挨了一拳，眼镜都碎了，"要想办法破局！"
林雪突然注意到什么："他们的影子...方向不对..."
果然，黑暗版们的影子都朝向光源，违反了物理定律。
"攻击影子！"我大喊。
我们改变策略，专攻对方影子。每次击中，黑暗版就会惨叫消散。
最后只剩下黑我。他怨毒地盯着我："你赢了...但看看代价..."
我低头，发现自己心口插着把刀——不知何时中的刀。鲜血汩汩涌出，力量快速流失。
冥主现身鼓掌："精彩！但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他指向濒死的我："现在...吞噬其他人...或者被吞噬！"
范无咎破口大骂："你他妈不讲信用！"
冥主轻笑："我是冥主...需要讲什么信用？"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昏迷前，隐约听到冥主说："好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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