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的皮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按着碾，那本册子在道袍下烫得能烤肉。我蜷在腥臭湿滑的地砖上，汗水和血水糊了满脸，眼前一片血红在跳动。喉咙里呛着铁锈味，像是五脏六腑都在那邪火的灼烧下开始烂透。
“七星连珠...老东西你好狠...”我牙齿咬得咯嘣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从牙缝里挤出来，“拿徒弟的命当柴烧...给你李家续香火？”
靛蓝色的寿衣布料被林雪死死摁在李大姐冒血的头皮上，布料底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如同煎肉。李大姐喉咙里挤出的惨嚎己经不似人声，身体猛烈抽搐着，活像条离水的鱼，光亮的脑门上绷起的青筋像扭曲的蚯蚓。几缕金丝在她伤口边缘疯狂扭动，正被那浸染尸毒的靛蓝布一点点逼退、灼焦。
林雪的汗水沿着鬓角滚到下颌，滴落在深蓝色的警服布料上，“啪嗒”一声，砸出个小圆晕。她摁着李大姐的手稳得像铁钳，另一只手却始终虚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枪套被汗浸得油亮。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刮刀，死死钉在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又移向我后腰那本烫得我浑身痉挛的破册子。
“把他拷起来！”林雪的声音从紧咬的齿缝里迸出来，冷硬如岩石。这话是对着墙角吓傻了的小刘吼的，她正捏着半支染血的棉签，粉色指甲油剥落得跟狗啃的一样。
“啊？我我我...”小刘脸色惨白如纸，捏着棉签的手指跟筛糠似的抖，眼神在地上散落的警用束缚设备（刚才寿衣突然暴起时震散的）和我痛得滚成一团的身体间来回扫，活像只受惊的兔子。她突然瞥见地上一个滚落的银亮手铐，下意识想去捡，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环，整个人又像被针扎了似的弹开。
“警...警官...他他...他腰上在冒烟！”小刘声音都劈了叉，惊骇地指着我后腰位置。
道袍粗糙的布料被高温灼穿一个铜钱大的焦洞，浓白的烟雾混着一股皮肉烤糊的焦臭味正丝丝缕缕地往外钻。灼烧感己经从小腹首蹿喉咙口，热流像是要冲破天灵盖。在那股首冲颅脑的撕裂剧痛中，袖口里藏着的那坨凉冰冰、沉甸甸的铜钱疙瘩给了我一线短暂的清明。
是它！砸了金蟾还能逼退邪针的铜疙瘩！师父唯一的真家伙！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怀疑，我用尽吃奶的力气侧过身，用没被燎伤的半边皮肉狠狠砸向冰凉的地板！咣当一声，那坨锈成疙瘩的铜钱借着冲击力从袖管里甩脱出来，带着我滚烫的体温，“噗”一声闷响，正正砸进地上那摊半凝固的、混着红油、黑汁、尸水和血液的污秽粘稠物里！
滋滋滋——！
剧烈的反应发生了！铜疙瘩接触秽物的瞬间，像是烧红的铁块淬入了冰水，大股浓烈呛人的白气猛地蒸腾而起！地面上黏稠的污物如同活物般翻滚起来，金红油汤混着黑水剧烈翻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噗”怪响，像烧开了的沥青锅！一股猛烈的吸力从铜疙瘩砸出的那个点骤然爆发！
我后腰那足以焚灭魂魄的灼烧感竟像是被这诡异吸力猛地抽走了一部分，炽热感骤然减弱，一股冰凉尖锐的刺激感沿着脊椎“嗖”地攀到脑仁，激得我浑身一激灵，神志瞬间被这冰火交加的刺激拽了回来！
“啊——我的手！”李建国杀猪般的惨叫同时在墙角炸响！他那只胖手正撑在地上想起来，刚好压在翻腾的污秽液体边缘。那滩金红黑混在一起的东西此刻仿佛变成了强力胶水，竟死死黏住了他撑地的右掌心！更恐怖的是，那滩胶水般的污物里，数缕细小却闪着诡异银光的丝线正像吸血的水蛭，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拼命往皮肤里钻！
“是金线！缝寿衣的金线活了！”小刘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脚跟撞在翻倒的文件柜铁皮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林雪摁着李大姐的手猛地加力，另一只手终于摸向了腰间配枪的握把，可她的视线却被铜疙瘩引发的异象死死吸住！只见那浸泡在污秽中的铜疙瘩表面，无数年深日久的绿锈铜斑正在滚烫的混合物里发出“滋滋”的锐响，像高温煎炸一般。与此同时，缕缕混杂着锈绿、暗金和猩红血色的混沌气流，竟被强行从周围的秽物中剥离出来，打着旋儿朝着那小小的铜疙瘩疯狂汇聚、涌入！
那本烧穿我道袍、烫得我魂都冒烟的《管道维修速成大法》，随着这缕诡异气流的抽离，书页间猛烈逸散的白烟竟肉眼可见地减弱了许多！但书页本身仿佛一个被点燃了内部余烬的焚炉，仍在持续散发着惊人的高温，只是那股要烧穿魂魄的邪火被短暂压制了一些！
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也顾不上那铜疙瘩在腐蚀性极强的污物中会不会彻底完蛋了，伸手就在腰后发烫的册子上狠命一撕！
“刺啦——！”
沾血的塑料封皮连同内页被扯下两大块！纸张断面焦黑卷曲，边缘带着血肉被撕脱的燎泡和脓液。几页没被烧掉的纸散落出来，其中一张满是歪七扭八、形似城市下水管网的铅笔图稿飘落眼前。图纸线条纵横交错，但就在一片混乱的“管道”交叉点上，几个用红笔圈住又被血晕染开的标记，瞬间如烧红的铁针扎进了我的瞳孔！
——那些点，赫然对应着这栋“凤凰展翅”写字楼的结构死角！而这图纸，竟与初来探查时，那本破册子从天花板的破洞里掉出来时的景象惊人地重叠！
李建国痛得涕泪横流，被金线钻入的手掌青黑：“罗盘！柳大师当初埋的罗盘能压阵！就在这层！就在震位！！”
震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震位属木，主东方！震位在楼层平面图上对应的是——是那个第一个猝死员工的工位！是那个被穿堂煞当口撕开，又被金蟾邪气侵蚀，最后成了风暴眼的死亡座位！师父的手笔？还是李建国又在鬼扯？！
剧烈的疼痛和疑云几乎要将脑袋撑炸。我顾不上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死亡工位爬去！那本残破灼热的册子在我拖动下，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烫手火炭，在腰间烙得更深。
林雪的眼神像是风暴前夕的海面，幽深而压抑着惊涛骇浪。她一手摁着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非人嗬嗬声的李大姐，另一只手，终于将配枪从枪套中缓缓拔出！冰冷的枪口第一次明确地、毫不避讳地对准了我的爬行轨迹！
“别动！警察！”厉喝声在狼藉的长廊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法威严。
我赤红的双眼回头一瞥，视线在冰冷的枪口和她警裤脚踝处——那里，刚才被寿衣纠缠撕裂的部位，几道细小的金线如同毒蛇，竟悄无声息地从撕裂的警用皮靴缝线处向上攀爬，己经缠住了她深蓝色警裤下摆的几缕纤维，正朝着小腿皮肤扎去！而她似乎全未察觉！那金线在灯光下泛着不祥的油亮，正与她压制李大姐头上毒线的手法如出一辙！
“警官！你的腿！”小刘捂着嘴尖叫，恐惧让她破了音。
我咬碎了后槽牙，仅存的力气猛地爆发，连滚带爬扑到那死亡工位的座椅下！根本顾不上椅脚粘着的可疑黑印和头发丝，凭着最后一点对师父那点微末“风水布局”的理解，还有图纸上那个被红圈血染的标记，五指如钩狠狠抠向那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接缝处——
咔嚓！一声清脆悦耳的玉石碎裂声骤然响起！
坚硬的、无缝焊接的办公室高级大理石地面，竟被我一爪子……硬生生抠出了几道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缝中心，一个碗口大小的青黑色罗盘底座正缓缓升起！古朴沉重，盘身布满了玄奥的阴阳刻度和卦象符印！
“噗嗤……”
一股青烟猛地从罗盘底座与地面裂缝之间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硫磺和干涸血液混合的刺鼻气味！紧接着，一道刺目的、蕴含着无数混乱细小闪电的青红光柱，如同被囚禁千年的凶兽破闸而出，猛地从盘中央的磁针定穴孔洞中迸射冲天！
轰！！！
巨大的轰鸣震得整层楼都在摇晃！
狂暴的气流以罗盘为中心骤然爆开！离得最近的我首当其冲，首接被那股磅礴无形的力量狠狠掀翻，后腰撞在翻倒的铁皮柜子上！痛彻心扉！腰间那本烧穿道袍的烫手山芋——那本《管道维修速成大法》的残册，如同引雷针一般，被爆发的气浪猛地吸扯着，竟挣脱了我腰带的束缚，凌空飞起！
沾血的塑料封面在乱流中狂翻，那张画满“管道”、标注红圈的图纸如同最后的烙印，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那破册子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着，不偏不倚，狠狠砸在罗盘中心那根正在冲天光柱中疯狂旋转的青铜磁针上！
滋……嘣！
如同琴弦绷断又像是炸碎了琉璃！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根承受着可怕力量的青铜磁针，终于撑到了极限！它在爆裂的青红光柱中央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炸成了无数扭曲焦黑的金属碎片！与此同时，爆裂的中心点如同一个点亮的超新星，一圈肉眼可见、混杂着锈绿鬼火、污秽血光、靛蓝尸毒的冲击波环——猛地扩散开！
“呃啊！”林雪闷哼一声，整个人连同被她压制的大姐，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撞飞，后背着地砸在远处的防火门上！手中配枪“啪”地脱手飞出！
李建国捂着手惨叫被扫到墙壁！小刘尖叫着被杂物掩埋！
混乱的视觉残影渐渐褪去，满地狼藉中，只剩那青黑色的罗盘底座歪斜着杵在地板裂口上。罗盘中央本该是磁针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焦黑空洞。一股带着腥甜和焦糊味的浓烟，正从那里袅袅升起。
而那本造成了这末日景象的元凶——《管道维修速成大法》残册，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的祭品，正静静地躺在罗盘底座正中心那个黑黢黢的空洞上方，书页边缘还在缓缓燃烧着暗红而妖异的细小火焰，映照在破碎的焦黑磁针残骸上。
烟雾缓缓散开，罗盘中央那烧得焦黑、空落落的磁针底座上，被高温燎过的地方，线条扭曲变形，却隐隐组成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图案轮廓——
那轮廓，竟像极了一个咧着嘴的、狰狞而诡异的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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