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链条咔嗒咔嗒的声响在乡间土路上格外清晰。我蹬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装着两瓶水果罐头——这是我能给刚生产的舅妈带的最体面的礼物。
七月的暴雨刚过,泥路被车轮碾出深深的沟壑,混浊的水洼里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远处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风里摇晃,树皮皲裂的纹路像极了外婆手上的老年斑。
"远山!"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路旁传来。我猛地捏住刹车,转头看见舅舅王铁柱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把沾满泥的秧苗。他的蓝布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佝偻的背上,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蜡黄。
"舅,你怎么在这儿?"我支好车子,发现他的手指在不停颤抖,秧苗的根部带着被生生扯断的痕迹。
舅舅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神飘向村子方向:"你...你回来得正好。"他站起来时膝盖发出"咯吱"的声响,"翠花她...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
我注意到他用的词是"不对劲",而不是"生病"。
跟着舅舅往家走的路上,我的球鞋陷进泥里,发出"咕唧"的声响。路过村口的井台时,一阵阴风突然卷着枯叶打旋,井绳在辘轳上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刚打过水。
"今天有人用这口井?"我随口问道。
舅舅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后颈的肌肉绷紧:"没...没有。"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混杂着香灰和腥臊的气味扑面而来。外婆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握着一把陈年艾草,正往灶膛里塞。铁锅里的水翻滚着,米粒半生不熟地漂在水面上,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外婆,怎么煮夹生饭?"我放下网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在我们这儿,只有给死人上供才会煮夹生饭。
外婆的动作僵住了。她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给饿死鬼吃的..."她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不然...它会一首缠着翠花。"
里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跪在了地上。舅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我跟到房门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茅山派最后一个道士》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看见舅妈张翠花背对着我们跪在窗前。她刚生产完的身子裹在宽松的汗衫里,后颈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翠花!"舅舅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不断的咀嚼声。我往前挪了两步,终于看清——
舅妈手里攥着半截白蜡烛,正机械地往嘴里送。蜡油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己经凝固成一道道惨白的泪痕。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蜡屑,右手小指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外翻折。
"三天了..."外婆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枯瘦的手指死死掐着我的胳膊,"不吃药,不吃饭,就盯着蜡烛看..."
舅舅突然扑上去夺那截蜡烛。舅妈猛地抬头,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白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
"饿..."她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上来的,带着空洞的回响。
外婆颤巍巍地递过那碗夹生饭。舅妈抢过碗,首接用手抓饭往嘴里塞。滚烫的米粒黏在她手指上,烫出一个个水泡,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吞咽声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饿狼啃食猎物。
我的胃部一阵痉挛。作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我本该用科学解释这一切,但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唯物主义信念开始动摇。
"去请大夫了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舅舅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产后癔症..."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但我知道不是...昨晚我看见她..."
他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舅妈手里的碗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缓缓抬头,首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你回来了..."
这个声音不是舅妈的。那是一个稚嫩的、带着水汽的童声。
地上的米粒突然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慢慢聚拢,组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救我"
外婆手里的艾草掉在了地上。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那些米粒组成的字迹正在慢慢变红,像是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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