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默语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那扇印有褪色“生物危害”标志的厚重气密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败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小桃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了口鼻，眼中闪过一丝不适。
门后，并非想象中堆满尸骸的恐怖景象，而是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金属走廊。走廊两侧是透明的强化玻璃隔间，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离心机、PCR扩增仪、基因测序平台……许多设备甚至还在低功率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指示灯闪烁着幽绿或淡蓝的光芒，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这里……电力还在供应？”小桃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音，她惊讶地打量着西周。与上方教堂的破败腐朽相比，这里干净、整洁、充满科技感，时间仿佛在此凝固。
默语没有回答，他的右眼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视野中，那些正常运转的仪器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流动的数据浮标。
【高速离心机 - GX-7000型】
状态：待机（低功耗模式）
最后一次运行日志：大灾变前74小时…数据损坏…
关联协议：【火种】孢子分离提纯…
【全自动基因编辑工作台】
状态：休眠（能源节流）
检测到未完成编辑序列：【样本T-07】…序列完整性13%…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生物活性残留…
这些数据流如同幽灵般缠绕着设备，清晰却又透着诡异。一个运转了至少十几年，甚至可能更久的实验室？能源从何而来？
“保持警惕，”默语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格斗短棍，“这里不对劲。”
他的“数据解析”天赋被动运转，更多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空气微粒数据异常（存在未知活性生物气溶胶）、地面尘埃分布显示近期有非自然扰动、部分监控探头虽然指示灯熄灭，但其内部的感光元件仍有微弱能量反应……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近期来过这里，并且可能还在。
走廊尽头是一扇更为厚重的合金大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识别区和一块暗淡的触摸屏。
“需要权限。”小桃凑近看了看，屏幕漆黑一片。
默语将左手按在识别区。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调动那股源自右眼晶体和叶宵芯片的微弱暖流，引导至掌心。同时，集中精神，试图用“数据解析”能力去感知这扇门的安全协议。
尝试接入…权限验证中…
识别到未知生物信号…混合特征：【凯恩博士】-基因片段（残）//【叶宵】-神经孢子印记（弱）//【默语】-活性载体…
信号冲突…权限认证模糊…
触发备用协议：安全问答。
那块暗淡的触摸屏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
【为了忘却的纪念，亦或为了铭记的救赎？】
下面有两个选项：【A. 纪念】 【B. 救赎】
小桃愣住了：“这算什么问题？”
默语的右眼猛地刺痛起来！凯恩博士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这一次，伴随着强烈的愧疚和痛苦情绪，以及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是凯恩！）正颤抖着在一个实验日志的末端，写下这行字。
“这不是安全问题……”默语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他的忏悔。”
他感受到了凯恩写下这行字时的绝望。纪念那些死去的实验体？还是铭记这罪孽以求未来的救赎？
默语沉默了几秒，缓缓伸出手指，在【B. 救赎】上点下。
屏幕闪烁了一下，文字变化：
【答案记录。权限临时授予：访问者（受限）。警告：检测到高活性【火种】伴生体信号，实验室防御协议己部分激活。请谨慎行动。】
“伴生体？那是什么？”小桃疑惑道。
沉重的合金大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内部锁具解除，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两人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
门后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形中央大厅，挑高至少三十米，规模远超上方的教堂。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透明培养槽阵列，虽然大部分己经破损干涸，布满了裂纹和污渍，但从其规模和结构依然能想象出昔日的宏伟。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从天花板和西周墙壁延伸出来，连接着这些培养槽，如同巨树的根须。
西周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一块块巨大的环形屏幕构成，此刻大部分屏幕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块还闪烁着断断续续的雪花点和无法辨认的扭曲图像。
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翻倒的推车、以及一些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许多地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类似白色菌丝的物质，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声音。
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某个地方传来的、有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水珠滴落，又像是某种计时器。
“我的天……”小桃喃喃道，“他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默语的右眼灼热感越来越强。视野中，整个大厅都被一层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诡异数据流所笼罩！这些数据不再是清晰的设备标签，而是扭曲的、破碎的、不断闪烁的代码碎片和图像残影！
警告！高浓度异常数据场！
源：未知…协议破损…精神干扰风险极高…
他看到了：
飞速滚动的基因序列代码，突然扭曲成尖叫的人脸；
培养槽监控数据日志，瞬间变成不断重复的“失败！失败！失败！”红色警告；
实验人员的合影照片，他们的五官在数据流中融化、交换、变得狰狞；
甚至还有……叶宵的记忆碎片！但不是温暖的回忆，而是他被捆绑在实验台上，看着妻子在隔壁观察室玻璃后，身体逐渐被冰蓝色覆盖、碎裂的恐怖画面！
“呃……”默语闷哼一声，捂住右眼，剧烈的头痛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这些数据不再是信息，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默语！你怎么了？”小桃急忙扶住他。
“数据……不对劲……”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里……残留的东西……在影响我……”
他强行收敛心神，试图控制“数据解析”的强度，将那些混乱的幻象屏蔽在外。效果甚微，那些扭曲的画面和声音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在他脑海深处回响。
“我们必须找到圣典，尽快离开这里。”默语喘息着说，脸色苍白。
大厅周围有一圈环形走廊，连接着许多独立的房间。有的门牌上写着“样本分析室”，有的是“数据服务器机房”，还有“高危样本隔离间”。
那个规律的“滴答”声，似乎是从其中一个挂着“主控制室”牌子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菌丝和杂物，朝着主控制室走去。越靠近，默语右眼的刺痛感和脑海中的杂音就越强烈。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极其淡的、类似于铁锈和杏仁混合的甜味。
控制室的门虚掩着。默语用短棍轻轻推开门。
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控制室内布满了各种控制台和屏幕，大部分己经断电。而在房间中央，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转椅上。
他的身体己经高度干尸化，皮肤紧贴着骨头，呈深褐色。但他的头颅却异常“鲜活”——一种冰蓝色的、半透明的菌丝状物质从他的眼眶、耳孔、口腔中生长出来，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蔓延，甚至爬满了了他面前的半块控制台屏幕。
那些冰蓝色的菌丝中，隐隐有微弱的电流般的光芒流动。
而那规律的“滴答”声，正是源自于此！是那些菌丝蠕动时，触碰某个破损的按键发出的声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半块还能工作的屏幕上，正以一种缓慢但固执的速度，一遍又一遍地自动输入着同一行残缺的代码：
…if…subject…T-07…sciousransfer…fail…then…purge…all…
（如果…样本T-07…意识传输…失败…那么…清除…所有…）
小桃吓得紧紧抓住了默语的胳膊。
默语强忍着呕吐感和头痛，他的“数据解析”能力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具干尸和冰蓝菌丝上。
【个体：保罗·埃利斯 博士（身份识别卡信息）】
状态：生物性死亡（约12年7个月3天）
感染状态：高度共生【火种孢子变异体-神经络】
警告！检测到残留意识碎片与孢子网络强制连接！
正在尝试…数据传输…错误…重复尝试…
保罗博士！他竟然死在了这里！而且他的尸体……正在被这种变异的孢子以某种形式“利用”着，重复着生前的某个执念操作？！
就在这时，那具干尸头颅上的冰蓝色菌丝，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滴答”声变得急促起来！
那干尸的头颅，发出“咔咔”的骨质摩擦声，竟然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朝着他们转了过来！
空洞的眼窝被冰蓝菌丝填满，“注视”向他们。
同时，控制室内所有的屏幕，无论之前是否亮着，猛地闪烁起来，瞬间被同一条鲜血般刺红的警告信息刷屏！
【警告！未经授权访问！检测到活性入侵！最高防御协议启动！】
【净化程序：激活！】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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