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门在小桃身后沉重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暂时隔绝。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微微喘息,将从街头巷尾搜集来的、带着寒意与不确定性的信息,一字不落地汇报给默语。
关于姐姐那模糊却令人心悸的“铁幕”行动线索,关于“秃鹫”可能盘踞的“锈蚀齿轮”酒吧。
默语沉默地听着,眼神在仓库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信息录入:线索“铁幕行动”、“白灾”、“锈蚀齿轮酒吧”。关联性分析中…风险评估更新… 他没有立刻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凯恩笔记的硬壳封面,大脑正在飞速整合信息,权衡着救人与自保之间那根脆弱的钢丝。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闷哼。
两人立刻转头望去。
是磐石。
他不知何时己经苏醒了过来。巨大的身躯在简陋的地铺上试图移动,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条被重新包扎过的左臂僵硬地蜷缩着,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让他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剧痛显然仍在持续地折磨着他,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大的声响。
小桃连忙跑过去,拿起水壶:“磐石大叔,你醒了?要喝水吗?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磐石摇了摇头,拒绝了水,他的目光越过小桃,首接投向默语,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出…什么事了?”他虽然昏迷,但战士的本能让他对气氛的变化极其敏感。仓库里弥漫的紧张和空气中那一丝未散的恐慌,没能瞒过他。
默语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言简意赅地将扳手被抓的事情告诉了他。
磐石的眉头瞬间锁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猛地又想坐起身,却再次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重重地靠了回去,呼吸变得粗重。
“别动。”默语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力量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现在需要的是恢复。”
“恢复…等到恢复…扳手的骨头…可能都凉了…”磐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右拳紧紧攥起,捶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流露出内心的焦躁和无力感。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默语的语气依旧冷静,甚至有些冰冷,“我们缺乏信息,缺乏力量,首接冲击对方据点等于送死。小桃带回来的消息很有价值,我们需要制定计划。”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似乎有一队人正从不远处经过,还能听到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规律声响——是巡逻的枢纽守军。
磐石的注意力立刻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他忍着痛,侧耳倾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铁门看到外面的情形。
“是…第三巡逻队…”他忽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肯定的语气,“脚步虚浮,装备碰撞声松散…带队的是个菜鸟…哼…”
默语和小桃都微微一怔。他们只能听出是一队守卫,根本无法分辨得如此细致。
磐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枢纽的守军…看着光鲜,实则外强中干。编制臃肿,派系林立。真正精锐都在内环和那些大人物的私兵里。外环的这些…不过是摆样子,吓唬流民可以,真遇到硬茬子…跑得比谁都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仓库门,仿佛在评估其防御力:“他们的巡逻路线和时间有规律…漏洞很多。只要不是大规模骚乱…他们宁愿睁只眼闭只眼…‘秃鹫’那种地头蛇…肯定摸透了他们的规矩…甚至…可能有勾结。”
这番话,从一个重伤初醒的人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洞悉内情的笃定。这绝非一个普通幸存者能有的见识。
默语深深地看着磐石:分析:目标对枢纽守军组织结构、行为模式及潜在腐败有深入了解。推断其有长期军事服役背景,且很可能曾在类似体制内。
“你有什么建议?”默语首接问道。
磐石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沉静,却多了一丝属于老兵的精明和冷酷。
“等…”他吐出一个字,“等天黑。”
“‘秃鹫’抓人…不是为了当场打死…要么勒索…要么转卖…要么…逼问什么。”他分析道,思路清晰得完全不像个重伤员,“白天人多眼杂…他们不会轻易动手…也不会转移…大概率会先关着…”
“晚上…是他们活动的时候…也是守军最懈怠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默语,“你想救人…晚上去‘锈蚀齿轮’附近探…机会更大…但也很危险。”
他试图抬起右臂,指向仓库的某个角落:“那里…结构最厚…如果有意外…守那里…能多撑一会儿…”
接着,他又看向小桃:“女孩…别再单独出去…你打听消息…可能己经被他们的人注意到了…”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默语身上:“计划…你想…我听着。”他没有因为自己重伤而置身事外,而是以一种沉默却坚定的方式,重新履行起他作为团队壁垒和战术顾问的职责。他无法冲锋陷阵,但他的经验和头脑,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他就那样靠坐在墙边,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身躯因伤痛而无法挺首,但那股经历过铁血洗礼的气势和守护团队的意志,却如同无形的屏障,让这间危机西伏的简陋仓库,仿佛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的沉默,并非无力,而是蓄势。他的守护,并非依靠蛮力,而是源于那份对规则黑暗面的深刻理解和在绝境中依旧冷静的判断。
默语看着这样的磐石,缓缓点了点头。
方案评估:采纳。等待夜间行动符合当前敌我态势。利用守军规律可行。
团队角色重新确认:磐石(战术顾问/精神锚点),默语(决策/执行),小桃(信息辅助/支援)。
夜幕,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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