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疯了。
如果说,前几日的清洗,还只是一场,目标明确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着与太子相关的毒瘤。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整场风暴,就彻底演变成了一场,不分敌我、席卷一切的,巨大瘟疫。
张怀英,这位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御史,像一头发了狂的疯狗。他手中的那份名单,仿佛变成了地府的勾魂簿,上面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掀起了一场家破人亡的血雨腥风。
禁军的马蹄,踏碎了扬州城内每一条街道的青石板。
凄厉的惨叫声、妇孺的哭嚎声、官兵们破门而入的爆裂声,汇成了一曲,响彻云霄的,末日哀歌。
被抓捕的官员,不再局限于盐运司。
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扬州府衙、漕运总督衙门……甚至连驻扎在城外的江南大营,都有数名将领,在睡梦中,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戴上枷锁,打入天牢。
整个江南官场,这张盘根错节了数十年的大网,被张怀英,用最粗暴、最血腥的方式,撕扯得,支离破碎。
而我,作为这场风暴,真正的,幕后推手,却悠闲地,坐在了别院的凉亭之中,与林婉儿,对弈。
亭外,是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丝,如牛毛,如细针,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林婉儿执黑,攻势凌厉,招招,都透着一股,要将我置于死地的,杀伐之气。
而我执白,却下得,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每一次落子,都像一片,轻飘飘的柳叶,看似无力,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掉她,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啪!”
她,又一子落下,截断了我白子的一条大龙。
“阿胥,你又输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浅笑。
但她的眉宇间,却依旧,萦绕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是啊,”我,微笑着,将手中的白子,丢回棋盒,“又输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看着我,试探性地问道。
“一盘棋的输赢,何必在乎。”我,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只要,最终的胜负,属于我,便足够了。”
我的话,意有所指。
林婉儿,冰雪聪明,自然,听得懂。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外面……都快乱翻天了。张怀英,他,是不是疯了?他这么搞,牵连甚广,就不怕,激起兵变吗?就不怕,回到京城,被那些,被他抄了家的权贵们,生吞活剥了吗?”
她的担忧,很有道理。
张怀英现在的行为,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清查太子党羽”的范畴。
他,是在,向整个大夏王朝的,官僚体系,宣战。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当然怕。”我,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但,他,别无选择。”
“为什么?”
“因为,当他,打开那个木匣子的那一刻,他就己经,没有退路了。”我,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如海。
“婉儿,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疯狂的,不是仇恨,也不是权力。”
“而是,恐惧。”
“张怀英,他现在,就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支配着。”
“他怕,他如果不按照,那个送匣子的人的意图去做,那么,他和他全家的性命,就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也怕,他如果,就此收手,将那些东西,藏匿起来,那么,送匣子的人,就会,将那些东西,用另一种方式,公之于众。到那时,他,就会背上一个,‘包庇罪臣、欺君罔上’的,天大罪名。”
“所以,他唯一的活路,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大到,连父皇,都无法,轻易收场。大到,整个朝堂,都因此,而发生剧震。”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那场剧震之中,找到一丝,存活下去的,缝隙。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自己,彻底地,与我们,与我这个七皇子,牢牢地,绑在一起。”
“他,在用这种疯狂的方式,向我,递交一份,沾满了鲜血的,投名状。”
我的声音,很平静。
但听在林婉儿的耳中,却不啻于,惊雷阵阵。
她,呆呆地,看着我。
那张,绝美的脸上,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她,终于,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那个,神秘的,送匣子的人,就是我!
是我,亲手,将张怀英,这位皇帝的“刀”,逼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是我,借他的手,将整个江南,拖入了,这场,血腥的,深渊!
“你……”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震惊,有骇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恐惧。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在鹰愁涧底,与她,并肩作战,对她,许下承诺的,赵胥吗?
他的心思,为何,会如此,深沉?
他的手段,为何,会如此,狠辣?
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看着她,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我,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棋盘上,那冰凉的,柔荑。
“婉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变了。变得,让你,感到陌生,甚至,害怕。”
我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与,蛊惑。
“但是,你忘了。我们的敌人,是谁?”
“是,杀害我母亲的,皇后!是,默许这一切发生的,当朝太子!是,整个,腐朽不堪的,大夏朝堂!”
“对付豺狼,我们,就必须,比豺狼,更凶狠。”
“对付毒蛇,我们,就必须,比毒蛇,更阴冷。”
“想要,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并且,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们就必须,抛弃掉,所有不必要的,仁慈与,软弱。”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为了,给母亲,报仇。”
“也为了,我们,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地,注入了她,那颗,冰冷而混乱的,心。
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真诚而深邃的眼睛。
眼中的恐惧与陌生,渐渐地,被一种,名为“信赖”的情绪所取代。
是啊。
阿胥,他,说的没错。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是我,太天真了。
是我,还用,过去的眼光,在看待,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我明白了。”她,反手,握紧了我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阿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就对了。”我,笑了。
笑得,很温柔。
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成功地,安抚了她。
也成功地,将她,拉上了我这艘,驶向无尽深渊的,战船。
从今往后,她,将是我手中,最锋利,也最忠诚的,一把剑。
而她,却永远,不会知道。
我,真正要复仇的,那个目标,究竟是谁。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我,许诺给她的那个,所谓的“未来”,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就在这时。
一名青鸾卫,撑着油纸伞,快步,穿过雨幕,走进了凉亭。
“启禀青主,殿下。”
“京城,八百里加急,密信!”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蜡丸,双手,呈了上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
京城?
是小安子那边,有消息了?
还是……
我,接过蜡丸,用指尖,将其捏碎。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露了出来。
我,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我的心上!
纸条上,写着:
“太子赵启,奉旨,离京,巡视南境军防。三日后,将抵达,扬州。”
“随行者,二皇子,赵泰。”
“另,陛下口谕:着七皇子赵胥,协同钦差,妥善接待,不得有误。”
我,看着纸条,久久,没有说话。
亭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婉儿,也凑了过来,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子……他,要来扬州了?!”
“而且,连二皇子,也一起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陛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彻底,慌了。
在她看来,这简首,就是一道,催命符!
扬州,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而皇帝,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个,最大的,火星子,给派了过来!
这不是,存心,要让事情,彻底,失控吗?!
我,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亭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雨,下得,更大了。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亭角的飞檐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像一曲,激昂的,战歌。
我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
勾起一个,充满了,冰冷与,狂热的,弧度。
父皇啊,父皇。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你,以为,将他们两个,都派到我面前,是想,看一出,兄弟阋墙、两败俱伤的,好戏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水,搅浑,然后,你再,以一个,最终裁决者的身份,出来,收拾残局吗?
你,以为,我,还是你手中那枚,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吗?
你,错了。
大错,特错。
你,亲手,为我,送来了,两份,最好的,祭品。
我,又怎能,辜负你,这份,“父子情深”的,厚爱呢?
“传我命令。”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让魏忠贤,不必,再等了。”
“把我母亲,留下的那座,兵工厂里……”
“那三百支‘惊雷’。”
“给我,全都,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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