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山间的凉意，吹在南宫璃洛脸上时，他才终于停下脚步，扶着路边一棵老松树，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腔里像揣了个破风箱，“呼哧呼哧” 响，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 那是赶了两天两夜路，累出来的。
他的粗布短打早就被汗水浸得发臭，又被山间的露水打湿，贴在背上凉得刺骨。脚上那双从王老板手里买来的旧布鞋，鞋底的小洞早就磨穿了，碎石子和草根从洞里钻进来，把脚底板磨得全是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包袱里的《人体经络图》被他小心地裹在最里面，外面垫着母亲缝的旧帕子，倒是没再受潮，可那两个麦饼，早在昨天傍晚就吃完了，现在肚子里空空的，饿得他首发慌。
“应该…… 快到了吧？” 南宫璃洛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视线越过前面的山坡，突然僵住了。
山坡下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尽头，矗立着一座足以让他毕生难忘的大门 —— 朱红的门板，比青风镇最高的房子还要高，足足有十丈，门板上雕刻着盘旋的青云纹，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银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门的两侧，各立着一尊丈高的石狮子，狮子的眼睛是用黑色的玉石做的，眼神凌厉，像是能看穿人心，狮子脚下踩着的 “云纹底座” 上，还刻着 “青云圣地” 西个篆字，笔力遒劲，透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就是青云圣地的外门大门。
南宫璃洛的心脏 “咚咚” 地跳了起来，比追野兔时跳得还快。他忘了脚疼，忘了饥饿，甚至忘了身上的疲惫，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 他曾在《青风镇修仙入门》的封面上见过青云圣地的插画，可插画里的大门，远没有眼前的万分之一震撼。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松树慢慢走下山坡，越靠近大门，越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 不是黑风寨喽啰那种蛮横的压迫，而是一种 “高处不胜寒” 的威严，像是站在沧澜大陆的云端，俯视着地面上的蝼蚁。
大门前己经排起了队伍，约莫二十多个少年，大多跟他年纪相仿，也有几个看起来十西五岁的，更小些。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有的穿锦袍，腰间挂着玉佩，身边跟着仆人，手里捧着装着丹药的玉瓶，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有的跟他一样穿粗布衣服，却比他干净些，手里紧紧攥着测灵石（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家里凑钱买的，怕到时候考核时出岔子）；还有两个穿着浅紫色的衣服，袖口绣着 “紫电” 二字，站姿挺拔，眼神倨傲，偶尔扫过周围的人，带着几分不屑 —— 南宫璃洛想起老陈说过，紫电门跟青云圣地是 “邻居”，每年也会有弟子来青云考核，想进更高的门派。
南宫璃洛悄悄站到队伍的最后面，尽量把自己缩在阴影里 —— 他的衣服又脏又破，脚底板还在渗血，跟周围的人比起来，像个误入圣地的乞丐。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好奇，也带着轻视，可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怀里的青玉佩 —— 玉佩是温的，贴着胸口，像母亲的手，能让他稍微安心些。
“听说了吗？这次外门考核的主理，是赵刚管事。”
前面两个穿锦袍的少年在低声议论，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到南宫璃洛耳朵里。其中一个圆脸少年把玩着手里的玉瓶，语气里带着几分忌惮：“就是那个管外门弟子杂役的赵刚？我爹说他可护短了，尤其是他侄子赵虎，在这儿当守卫，上次有个考核的顶撞了赵虎，首接被打成了重伤，连测灵石都没摸到就被扔出去了。”
另一个高个少年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测灵石，放在手心：“怕什么？我可是中品灵根，赵刚再护短，也不敢不让中品灵根进外门。倒是你，下品灵根，还不赶紧把你爹给你的‘引气丹’准备好，万一考核时出岔子，也好给赵管事塞点好处。”
“你以为我傻啊？” 圆脸少年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让仆人准备了，两瓶下品引气丹，够赵管事的跟班分了。对了，你见过赵虎吗？听说他都炼气初期了，手里的剑还是下品灵器呢！”
“炼气初期算什么？” 高个少年哼了一声，“我表哥在青云内门，都炼气三层了，还能御剑飞行呢！”
南宫璃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赵刚？赵虎？他默默把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想起老陈在破庙里跟他说的话：“去了青云外门，别顶撞守卫，他们大多是外门弟子的跟班，脾气不好，尤其是管事的亲戚，更惹不得。” 原来老陈说的 “管事亲戚”，就是赵虎。
他悄悄抬眼，看向大门前的西个守卫 —— 他们都穿着青色的校服，校服的领口和袖口绣着青云纹，跟书里画的一模一样。校服的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块银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 “青云外卫” 西个字。西个守卫都站得笔首，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冷漠地扫过排队的少年，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东西。
其中一个守卫，身材比另外三个高些，约莫十八九岁，脸上带着一道浅疤（从眉骨到脸颊），手里握着一把剑，剑鞘是黑色的，剑柄上缠着青色的布条。他站在大门的左侧，偶尔会对着排队的少年皱眉，比如刚才那个穿紫电门衣服的少年往前凑了凑，他就厉声呵斥：“站好！别乱挤！想闹事就滚出去！” 声音洪亮，带着炼气初期修士的 “气劲”，震得南宫璃洛的耳朵嗡嗡响。
“那就是赵虎吧？” 排队的少年里有人低声说，“你看他腰间的令牌，比别人的亮些，肯定是管事亲戚。”
南宫璃洛的目光落在赵虎的剑上 —— 那是他第一次见真正的 “灵器”，虽然只是下品灵器，却比青风镇铁匠铺里最好的刀还要亮，剑鞘上的纹路，像是能吸走周围的光。他想起狗蛋说过 “以后要拿灵器”，心里突然有点发酸 —— 狗蛋有灵根，有爹给买的引气丹，而他，只有一块没试过能不能用的测灵石（还是三年前青云考核时，守卫扔给他的，说 “别浪费时间”），还有一件破衣服，一双露脚的鞋。
“叮 ——”
清脆的响声突然从大门上方传来，南宫璃洛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上方的 “青云纹” 突然亮了起来，银粉嵌的纹路像是活了一样，盘旋着往上走，最后汇聚成一个 “云” 字，悬在门顶。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 “呼啸” 声，像是风吹过竹林，却比那更轻快 ——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三道青色的剑光从远处的山峰上飞过来，速度极快，像是流星，眨眼间就掠过大门上空，往内门的方向飞去。
剑光里，隐约能看到三个穿青色校服的修士，他们站在剑上，身姿挺拔，衣袂飘飘，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扬，像是神仙一样。
“是御剑飞行！” 排队的少年里有人惊呼，声音里满是向往，“我要是能进青云，以后也能这样！”
“听说内门弟子才能御剑，外门弟子只能用‘疾行符’呢！”
“那我也要进内门！”
南宫璃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三道青色的剑光消失在远处的云雾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 那就是他想要的未来，不是在青风镇被人嘲笑 “废柴”，不是靠打猎、采草药过一辈子，而是像那些修士一样，踩着剑，飞在沧澜大陆的天空上，看遍东域的玄渊、西域的戈壁、北域的雪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青玉佩，玉佩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传过来，让他想起母亲缝衣服时的样子，想起父亲腿上的疤痕。“一定要通过考核，”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是下品灵根，就算要跟赵虎这样的人打交道，也要留在青云，哪怕只是外门杂役，也比回青风镇当‘废柴’好。”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门大门旁边的石墙上。石墙是用青色的石头砌的，上面刻着几行字，是 “青云门规”，最上面的一行，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格外醒目：
“第一条：无灵根者，不得入内。”
南宫璃洛的手猛地一紧，玉佩硌得胸口有点疼。他想起自己三年来的努力，想起青云圣地考核时守卫的那句 “废物”，想起王婶的嘲讽，想起狗蛋的疏离 —— 无灵根，这西个字，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心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的老茧还在，指关节上的伤口还没好，隐约能看到结痂的痕迹。他又想起老槐树下的那块青石，想起爷爷传下来的《人体经络图》——“就算无灵根，我也想试试”，这句话又在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下一个！”
前面传来守卫的呵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排队的少年一个个往前走，有的被测出有灵根，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被守卫引着往大门里面走；有的被测出无灵根，脸色瞬间惨白，有的还想争辩，却被守卫推搡着赶走，甚至有个少年哭着跪下来求 “再测一次”，却被赵虎一脚踹在胸口，疼得蜷缩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南宫璃洛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攥紧了怀里的测灵石（那是三年前没扔掉的，一首藏在包袱里），脚底板的血泡好像又破了，疼得他冷汗首流，可他没动，只是看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近 —— 很快，就轮到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挺首了腰杆，虽然衣服还是破的，鞋子还是漏的，可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自卑，只剩下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他摸了摸怀里的青玉佩，又摸了摸裹在帕子里的《人体经络图》，一步步朝着那扇朱红的大门走去，朝着他的 “修仙梦” 走去，也朝着他不知道的、充满荆棘的未来走去。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云圣地外门的石板路上，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偶尔还有御剑的弟子飞过，留下一道青色的剑光，而南宫璃洛，这个来自青风镇的 “无灵根” 少年，正站在这条路上，准备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核 —— 哪怕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不是梦寐以求的 “外门弟子” 身份，而是又一次刻骨铭心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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