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青木山脚下却己人声鼎沸。
韩星跟在几位外门师兄身后，推着一辆堆满新鲜药材的木轮车，沿着青石板路艰难下行。这是他成为杂役弟子后，第一次被允许离开山门范围，参与下山运送药材的任务。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特有的清香，以及一种……更为活跃、躁动的气息。
他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前方。那并非寻常的市集，而是一片依着山势自然形成的洼地，被简陋的篱笆和零星的阵法光芒粗略地圈围起来。其内人影绰绰，各式各样的摊位鳞次栉比，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偶尔的金铁交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与山上清修截然不同的喧嚣热浪。
“前面就是青木坊市了，”旁边一个同样推着车、资历稍老的杂役弟子喘着气说道，“每月初五、十五、廿五开市，咱这方圆百里就属这儿最热闹。都机灵点，跟紧了，别冲撞了哪位师兄师叔，或是其他散修老爷。”
韩星默默点头，手心因用力推车而微微出汗，内心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坊市吸引。那里，就是他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真正的修仙世界的一角吗？
缴纳了少量的“摊位管理费”后，他们一行人将药材运送至宗门设立的固定铺位，由一位外门执事师兄接手清点售卖。接下来的大半天，他们这些杂役便可以短暂自由活动，等待午后集合回山。
韩星怀揣着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这是他数月来省吃俭用，加上上次云宸师叔解围后，王执事似乎看在云宸子面子上，偶尔多给的一点奖励，才勉强攒下的全部身家。他深吸一口气，融入了坊市的人流之中。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眼花缭乱，心跳加速。
街道两侧，摊位上的物品光怪陆离，远超他的想象。有闪烁着各色灵光的法器：小剑、玉簪、铜镜、盾牌，甚至还有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古旧残片；有放置在玉瓶中的各色丹药，散发着或奇异的药香；有一叠叠绘制着玄奥符文的符箓，隐隐波动着力量；还有各种奇特的矿石、妖兽材料、甚至活的灵草幼苗……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个摊位。
“百年黄精，只换淬体丹药！”
“下品法器‘青锋匕’，蕴含一丝锐金之气，只要八十灵石！”
“疾风符三张，逃命必备，十五灵石一张，概不还价！”
每听到一个价格，韩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摸了摸怀里那三块冰凉、灵气稀薄的灵石，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那柄他多看了两眼的、据说能削铁如泥的青锋匕，价格是他全部身家的二十多倍。就连最普通的一瓶用于辅助炼气初期修炼的“聚气丹”，标价也是十块灵石。
他像个误入宝山的乞丐，满目皆是珍宝，却无一物能够得着。平日里在药园觉得珍贵无比的几分灵石碎末，在这里简首如同尘土。
就在他站在一个摊位前，痴痴地看着一株能微弱滋养神魂的“定神兰”时，身旁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妈的！你这破石头也敢要十块灵石？分明就是一块注了灵气的烂铁胚！想坑你爷爷我？”一个满脸横肉、修为约有炼气三层的彪悍散修猛地一拍摊位，震得上面的货物都跳了跳。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修为似乎更低，吓得脸色发白，但仍强自争辩道：“道…道友息怒，这…这真是从古修士洞府外围捡到的，必有神异…”
“神异个屁！”那彪悍散修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五块灵石，爱卖卖，不卖老子今天就让你这摊子开不下去！”
周围的人群立刻围拢过来，却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无人出声制止。坊市边缘维持秩序的青木门弟子朝这边瞥了一眼，竟也扭过头去，似乎不愿插手这种底层散修间的纠纷。
韩星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心脏怦怦首跳。他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修仙界的赤裸规则——弱肉强食。没有实力，连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那干瘦老头几乎是被抢一般，用那块“烂铁胚”换回了五块灵石，瘫坐在地上，面色灰败。那彪悍散修则得意洋洋地揣着东西走了。
这一幕，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韩星初入坊市时的些许兴奋，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云宸师叔所说的“仙路艰险”的含义。谨慎和低调，是他这种弱者唯一的护身符。
他不再试图去看那些他根本买不起的东西，而是收敛心神，开始留意那些标注着“以物易物”或者价格极低的摊位，希望能找到对自己修炼略有裨益的便宜货。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了他的注意。摊主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摊位上也只零零散摆放着几件东西：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几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药草，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的、边缘似乎有些焦黑的金属块，毫无灵气波动。
韩星的目光扫过那块金属块时，脚步微微一顿。那东西的形状……似乎过于规整了，不像天然矿石，倒像是某种人造物碎裂的一角。但上面没有任何符文或锻造痕迹，也感觉不到丝毫灵气，死气沉沉。
他蹲下身，假装查看那几株药草，随口问道：“道友，这株‘月光草’怎么卖？”
斗笠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两块灵石。”
韩星摇摇头，太贵了，而且那月光草品质很差。他状似无意地指了指那块黑色金属块：“这又是什么？炼废的材料？”
摊主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不知，捡来的。一块灵石，要不要？”
一块灵石，买一块废料？韩星觉得这人想灵石想疯了。他正欲起身离开，眼角余光最后瞥过那金属块的焦黑边缘。
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那焦黑之下，闪过一抹极细微、绝非自然金属所能有的、诡异的幽蓝色泽，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阳光下的错觉。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韩星心头莫名一悸。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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