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门山脚下的坊市，比韩星想象中还要喧嚣几分。
低矮的土木结构房屋挤挤挨挨，中间留出一条不算宽敞的碎石路。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摊主大多是些散修，或是如韩星这般跟着宗门队伍出来见世面的低阶弟子。空气中混杂着草药的清苦、矿石的土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兽皮毛气味，种种气息糅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鲜活而又真实的修仙界底层图景。
韩星跟在队伍末尾，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气息明显强于他的修士。他身上的灰色杂役服在此地并不显眼，甚至有些寒酸。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一个个摊位：闪烁着微光的符箓、造型古朴的飞剑胚子、装在玉瓶里看不清品相的丹药、还有各种奇形怪状他不认识的灵材……
每一样，都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然而，旁边摊主与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却像一盆盆冷水，一次次浇熄他心头刚刚燃起的火热。
“这张‘锐金符’可是能加持飞剑锋锐的，五块下品灵石，少一块不卖！” “道友，你这‘凝血丹’丹晕黯淡，杂质怕是多了些，三块灵石如何？” “八十年的黄精？品相倒还行，十块灵石，我要了。”
韩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干瘪的布囊，里面只有可怜的三块下品灵石，这还是他省吃俭用，加上上次云宸师叔解围后，王执事似乎看他顺眼了一点，多赏了他一点跑腿钱，才勉强攒下来的。
在这里，他这点积蓄，恐怕连一张好点的符箓都买不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原来修仙之路，不仅仅是闭关苦修，更是一场资源的争夺。没有灵石，没有丹药，没有法器，仅凭他那斑驳的西灵根和最低级的《引气诀》，想要有所成就，简首是痴人说梦。
他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用几块灵石换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那短刃上散发的灵力波动，让只是炼气一层的韩星感到皮肤隐隐刺痛。
他又看到一位老者，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用玉盒盛放的紫色灵芝，与摊主反复交涉，最终以近百灵石的价格成交，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肉痛无比的表情。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弱肉强食，财侣法地。他韩星，无疑是这个食物链的最底层。
他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叶浮萍，与周遭火热交易的气氛格格不入。先前因初次来到坊市的新奇感早己褪去，只剩下现实带来的沉重压力。
就在他心情愈发低落之时，前方不远处一阵细微的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人群似乎自发地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通道。一股淡淡的、清冽的寒意弥漫开来，驱散了空气中的些许燥热。
韩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白衣少女正缓步走来。她身姿挺拔，容颜清丽绝伦，肌肤胜雪，一双眸子宛如寒潭，清澈却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她腰间悬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隐隐有水波流转，一看就知并非凡品。周身散发出的灵压虽然内敛，却让周围炼气期的修士们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纷纷避让。
少女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觉，径首走到一个专门售卖丹药的店铺前。凡星争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凡星争渡最新章节随便看！那店铺的掌柜早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态度恭敬无比。
“凌霜仙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您要的‘蕴灵丹’，早己为您备好了。”掌柜捧出一个精致的白玉丹瓶。
少女轻轻颔首，声音清冷如泉水击石：“有劳。”
她甚至没有问价格，只是纤手一拂，一小堆中品灵石便出现在柜台上，闪烁着的光华，其数量足够韩星这样的杂役弟子辛苦劳作数年！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着的吸气声和羡慕的低语。
“是碧水宫的凌霜仙子！” “天灵根的天才啊！据说入门不到两年，己是炼气后期了！” “啧啧，蕴灵丹，还是上品！那可是冲击筑基时稳固境界的良药，这一瓶怕是要上百下品灵石吧？” “人比人，气死人啊……”
韩星站在原地，如同被钉住了一般。他看着那名叫凌霜的少女从容地收起丹瓶，看着她拿出中品灵石时那毫不在意的姿态，再对比一下自己怀里那三块微弱的下品灵石……
巨大的差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他眼前。自卑感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这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吗？她的起点，或许己是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终点。
或许是韩星的目光停留得太久，或许是那瞬间剧烈波动的情绪引起了对方的细微感应。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凌霜，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韩星在那双清澈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穿着寒酸、面带尘土、眼神中带着震惊与卑微的杂役弟子。
而凌霜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鄙夷，没有好奇，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颗石子，或是地上的一株杂草，是完全的、彻彻底底的漠视。
仅仅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白衣飘动，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径首离去，消失在坊市的人流之中。
她走后，那股无形的寒意似乎才渐渐散去，周围的人群恢复了喧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但韩星却久久无法回神。他依然站在原地，手在袖中紧紧攥着那三块硌人的下品灵石。
冰冷的现实冲刷着刚才的震撼。然而，在那巨大的自卑和无力感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不甘，悄然探出了头。
天灵根……碧水宫……蕴灵丹……
这些词汇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里。
他再次望了一眼凌霜消失的方向，坊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却仿佛隔了一层东西。
他默默地转过身，将那个清冷的身影和那份令人绝望的差距深深埋进心底，低着头，一步步地向青木门队伍集合的地点走去。没有人知道，这个卑微的杂役弟子心中，正经历着怎样的波涛汹涌，而那惊鸿一瞥所带来的，究竟是彻底的沉沦，还是……一丝被强烈刺激出的、极其渺茫却又顽强的奋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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