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黑风坳入口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韩星见到了那位被称为“徐半仙”的老修士。
徐老修并未像传说中仙风道骨的高人那般住在洞府里，反而是在坳口搭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外一小片药田长势蔫蔫，与周遭野蛮生长的草木相比，反倒显得灵气不足。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此刻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浑浊的眼中满是困惑与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他右手五指正无意识地掐算着，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喃喃自语。
韩星放缓脚步，恭敬地站在三丈之外，没有立刻出声打扰。他静静观察着，发现徐老修周身灵气波动仅在炼气七层，而且似乎因年岁己长而略显滞涩，但其专注望向天空的神情，以及那下意识掐动的、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法诀，都表明这位老人确实在星象卜算一道上浸淫了不少岁月。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老修才缓缓低下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裹挟着浓浓的疲惫与不解。
“晚辈韩星，冒昧前来，打扰徐前辈清修。”韩星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徐老修似乎这才发现有人，慢慢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韩星，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什么前辈不前辈，一个糟老头子罢了。黑风坳少有生人来，小子，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谈不上热情，但也算不上冷漠，只是一种长年独居形成的平淡疏离。
韩星没有绕圈子，首接道明来意：“晚辈近日常见天有异象，有银白光痕划空而过，轨迹蹊跷，非坠非流。且……打坐时偶感灵氛紊乱，似有无形之物掠空窥探，心中难安。听闻前辈精通星象卜算之道，特来请教，不知近日天象，可有……异常之处？”他谨慎地没有立刻拿出那块琉璃岩。
听到“银白光痕”、“无形窥探”、“灵氛紊乱”这几个词，徐老修原本平淡的眼神骤然一凝，那双老眼里瞬间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虽然短暂，却让韩星心头一跳，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抬头看了看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也看到了？”
“是。不止一次。”韩星点头，“坊间亦有零星传闻，但大多只当作奇闻异事。”
“奇闻异事？”徐老修嗤笑一声，笑声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带着点苦涩，“若真是异宝出世祥瑞之兆，老夫早就收拾铺盖去撞仙缘了，岂会枯守于此，愁眉不展？”
他示意韩星跟上，转身走进那间简陋的茅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散放着几片磨得光滑的龟甲，一个古朴的罗盘，还有几本纸张发黄、边角卷起的线装书。最引人注目的是屋顶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正对着一小片天空。
“坐吧。”徐老修自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指了指床沿。韩星依言坐下，目光却被桌上那罗盘吸引。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凡星争渡 那罗盘上的指针并非静止，而是在微微地、无规律地颤动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干扰着。
徐老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乱了，都乱了。”
“前辈，此话怎讲？”韩星追问。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天窗外的蓝天：“老夫观测这天象星位，己有八十余载。虽资质愚钝，未能借此大道有成，但对周天星斗运行之轨，西季轮转之序，也算熟稔于心。但近月以来……星官失位，轨仪渐乱。”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尤其是近几日，非但夜间常现非星非流的异光，扰得星辉不宁，便是这白昼青天之下，天穹之高远处，亦有‘东西’在动，快得离谱，绝非飞鸟或修士遁光。其行过之处，天光气韵皆有不协之感，便如你这般灵识敏锐者，能察灵氛微扰，实属正常。”
韩星心中凛然，连忙问道：“那依前辈之见，这究竟是何种征兆？是福是祸？”
徐老修摇了摇头，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吉凶难料，天机……模糊不清。”他拿起那几片龟甲，着上面的裂纹，“老夫连日推演卜算，所得卦象却支离破碎，前所未见。非吉非凶，非妖非魔，仿佛……仿佛有不在算中之物，强行介入了此方天地，扰乱了既定的命数与轨迹。”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韩星：“你方才说，感受到‘窥探’？”
“是，一种冰冷、漠然的感觉，扫过即走，难以捕捉。”韩星如实相告。
“窥探……窥探……”徐老修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脸色愈发难看，“若真有‘东西’在高天之上，窥视这茫茫山川，芸芸众生……其所图为何？”
茅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那罗盘指针仍在微微颤抖，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韩星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用布包着的那片琉璃岩，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前辈，数日前，曾有异光低空掠过晚辈居所附近山林，引发小规模兽潮。这是晚辈事后在光掠过处发现的，岩石被莫名灼烧熔融成此状，其上残留的能量气息……非灵非妖，纯粹而灼热，晚辈闻所未闻。”
徐老修猛地瞪大眼睛，枯瘦的手掌一把抓过那片琉璃岩，凑到眼前仔细察看，又伸出指尖，极其小心地触碰感受着那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奇异能量。
片刻之后，他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眼中首次流露出近乎惊惧的神色。
他猛地抬头，不再是看韩星，而是再次死死盯住那片天窗外的天空，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深切的忧虑，喃喃道：
“不在五行中，迥异此界道……这绝非世间应有之物！它们……究竟从何而来？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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