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楚戈的迈巴赫再次驶入那片熟悉的、奢华却令人压抑的别墅区。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他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将车停在了离别墅大门稍远的一棵繁茂的香樟树下。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贼心虚般地迅速摁下了所有车窗的控制键。傍晚微凉的风瞬间涌入车厢，带来植物清新的气息，用力吹拂着，仿佛要带走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
他解开安全带，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探测器，仔细扫过副驾驶座以及脚下的地毯——有没有掉落的长发？有没有不属于林薇的、颜色突兀的口红印或者香水渍？苏茜那个女人的存在感太强，他生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甚至俯下身，凑近副驾驶的座椅，极其隐蔽地、快速地吸了吸鼻子。
除了皮革本身的味道和车载香氛，似乎……只有刚才涌入的新鲜空气。昨晚海边的激烈，今晨车内的缱绻，那些属于苏茜的冷冽香气和暧昧气息，似乎真的己经被风吹散，或者被他那场彻底的清洗所掩盖。
确认无误后，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升起车窗，只留了一条细缝通风。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和西装外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从容，这才拿起手机，给林薇发了条消息：「我到了。」
等待回复的间隙，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确实不想和林薇的关系继续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另一方面，这场由“小三”怂恿、对方还莫名欣然赴约的夫妻晚餐，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安。
很快，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从里面推开。
楚戈下意识地望过去。
下一秒，他的呼吸微微一滞，敲打方向盘的动作也瞬间停顿。
林薇从门内走了出来。
夕阳的金辉恰到好处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她穿着那条香槟色的真丝长裙，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的每一处曲线，行走间，裙摆摇曳，流光溢彩，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窈窕轮廓。薄纱小披肩遮不住圆润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反而增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诱惑。
她海藻般的卷发精心打理过，慵懒地披散着，脸上化着比平日更明艳妩媚的妆容，红唇润泽，眼波流转间，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柔光。
她真的很美。这一点，楚戈从未否认过。只是往日她的尖锐和冷漠像一层坚冰，将这份美丽冻结，让人不敢靠近，也无心欣赏。
而此刻，夕阳、盛装、以及她身上那股似乎柔和下来的气息，竟让她美得有些……不真实。
林薇似乎也有些紧张，手指微微捏着手拿包，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股清雅却不失诱惑的香水味淡淡地弥漫开来，与他车里的气息截然不同。
“等很久了吗？”她轻声问，声音似乎也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楚戈猛地回过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发动了车子：“没有，刚到。”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专注地看着前方，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热。
一路无话。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但似乎……又没有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窒息感。两人都目视前方，仿佛被窗外的街景深深吸引。
首到车子平稳地停在那家高空景观餐厅的楼下。
餐厅环境果然极佳，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繁星点点般的灯火铺陈开来，浪漫得不似人间。柔和的爵士乐缓缓流淌，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新鲜的玫瑰和跳动的烛光。
侍者引他们到预定的靠窗位置。
楚戈极为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林薇微微颔首，低声说了句“谢谢”，姿态优雅地坐下，裙摆滑落，露出一截光滑纤细的脚踝。
点餐的过程也异常平和。楚戈甚至主动询问了她的意见，林薇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挑剔或不耐烦，只是轻声细语地说了自己的偏好。
菜品一道道上来，精致可口。
他们开始尝试着交谈。从无关痛痒的菜品口味，到近期无关紧要的财经新闻，再到一些极其表面的、关于艺术展览的看法……话题生涩，甚至时常冷场，但至少，没有争吵，没有指责，没有那些戳人心肺的尖锐话语。
烛光映照下，林薇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她偶尔会因为他的某句并不好笑的话而微微弯起嘴角，那双总是盛满傲慢和不满的眼睛里，此刻仿佛也漾着细碎的、温暖的光。
楚戈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就是……她想要的感觉吗？
平静的，温和的，甚至带着点……相敬如宾的疏离客套？
他想起苏茜那句“女人心有时候没那么复杂，给个台阶就下了”，又想起她那个“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荒谬理论。
难道……林薇真的就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台阶？一次看似浪漫的、符合她身份地位的约会？一个她作为“妻子”应该得到的、表面的尊重和体贴？
他不懂。
如果只是这样，那新婚之夜她的离开，平日里那些伤人的话语，又算是什么？
他看着她小口吃着甜点时那副满足又优雅的样子，再想到家里那个冰冷空荡的别墅，以及两人之间那深不见底的隔阂与伤害……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
女人心，海底针。
他或许永远也搞不懂。
这顿看似和谐浪漫的晚餐，仿佛一场精心排练却始终无法投入感情的演出。烛光摇曳，夜景璀璨，对面的人美得不可方物，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比来时更加空旷和迷茫。
他举起酒杯，向她示意。
林薇也微笑着举起杯。
水晶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却像是在为某种无言的疏离和未知的前路，敲响了迷茫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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