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失踪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林远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对手的狠辣与高效远超他的预估,这己不是试探与博弈,而是你死我活的暗战。监视被发现,意味着蛤蟆巷十七号那伙人不仅知道被盯上了,而且用最首接、最冷酷的方式发出了警告:别再靠近,否则这就是下场。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林远的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绝不能大张旗鼓!动用所有地下关系,河道、荒山、废弃的房屋……给我悄无声息地找!重点是查清楚他是怎么暴露的!”
侯三领命,脸色铁青地去了。侦察连的弟兄情同手足,老周的失踪让所有人都憋着一股火,更添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寒意。
林远知道,寻找的希望极其渺茫。对方既然能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就绝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对方清除老周,是仅仅为了警告,还是为下一步更激烈的行动扫清障碍?
两天期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野猪沟必须有所“交代”。
“汉文,”林远叫来赵汉文,眼神冰冷,“王特派员不是要‘排雷成果’吗?给他!让工兵排(依旧是侯三的人客串)在野猪沟边缘再‘发现’并‘成功拆除’几颗‘地雷’,搞得像模像样一点,请督察组的人‘验收’!然后,划出一小片相对安全、屁都没有的区域,准备‘允许’护卫队进入!”
“旅座,真放他们进去?”赵汉文一惊。
“不然呢?硬顶是顶不住了。”林远冷笑,“但想那么容易就看到核心区域?做梦!给他们画个圈,让他们在圈里转!派得力的人‘陪同’勘探,寸步不离!他们看哪里,我们就看哪里,他们挖哪里,我们就记哪里!他们要取样,我们就‘帮忙’!总之,既要满足他们‘进入’的要求,又要最大限度地控制他们的行动,不让他们接触到真正的矿脉核心!”
“明白!虚与委蛇,限制范围!”赵汉文恍然大悟,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另外,”林远压低声音,“让勘探小组抓紧最后的时间,重点勘测划定区域之外的地方!特别是野猪沟深处和相邻的山坳!我要知道,这矿到底有多大,值不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是!我立刻去安排!”
就在林远全力应对野猪沟危机之时,那个被扣押的混混金老西,却出了幺蛾子。
负责看押金老西的士兵报告,金老西突然发起高烧,胡言乱语,看样子像是得了急症,恐怕有生命危险。
“急症?”林远眉头紧锁。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是真的,还是装的?甚至是……被人下了黑手?他立刻吩咐:“去请个可靠的郎中看看,注意,不能让郎中知道关押地点,蒙着眼带去!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
郎中很快被秘密请去,诊断结果却是真的——金老西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加之惊吓过度,情况确实不妙。
林远闻报,心中疑窦丛生。这么巧?但他现在焦头烂额,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处理这个小角色。
“给他用药,别让他死了。看好他。”林远最终吩咐道,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然而,第二天中午,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负责给金老西送饭的士兵,被人发现晕倒在关押点外的草丛里,而土窑里的金老西,不见了!
现场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那个士兵后脑遭受重击,昏迷不醒。金老西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林远听到消息,立刻亲自赶到现场。土窑内还残留着草药味和挣扎的痕迹,地上有一小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半枚模糊的、不属于第七旅制式军鞋的脚印!
有人潜入!救走了或者灭口了金老西!
对方竟然连如此隐秘的关押点都能找到?!这只能说明,他们在泸州的力量,渗透得比想象中还要深!或者……司令部内部,有他们的眼睛?
这个念头让林远如坠冰窟!如果内部被渗透,那他的一切行动,岂不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他立刻下令彻查内部,尤其是接触过关押信息的人员,但一时间如同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金老西的失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林远心里。他知道,自己再次落了下风,对手的触角无所不在。
就在这种内外交困、疑神疑鬼的气氛中,两天期限到了。
王天风带着省府胡参议,以及那位史密斯博士和依旧沉默的安德森,再次来到司令部,态度强硬地要求“护卫队”进入野猪沟。
林远只好拿出“排雷成果”,并展示了划定的“安全勘探区”。
王天风虽然怀疑,但面对“确凿”的证据和划出的区域,也不好再强行要求进入核心地带。史密斯博士则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对限制区域虽有不满,但在能进入勘探的诱惑下,也没有过多坚持。
于是,在那支装备精良的“中央特许护卫队”的“保护”下,史密斯博士的勘探队终于开进了野猪沟划定区域。张大山的部队则“殷勤”地在外围“警戒”并“陪同”,实际上是按照林远的指示,进行贴身式的监视。
勘探活动开始了。史密斯博士和他的助手们拿着各种仪器,在划定的区域内敲敲打打,取样分析。安德森依旧沉默地记录着,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被禁止进入的更深处的沟壑。
林远通过张大山不断传回的报告,紧盯着勘探的一举一动。同时,侯三的勘探小组则冒着巨大风险,在更深远、更隐蔽的区域加紧活动。
一天下来,史密斯博士在划定区域内似乎并无重大发现,只是采集了一些普通的岩石样本,脸色有些失望。而侯三的小组却传回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在野猪沟相邻的一处人迹罕至的隐蔽山坳里,发现了更大范围的矿苗露头,而且品位似乎比野猪沟更高!
“旅座!可能是条大矿脉!延伸范围很广!”侯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大矿脉!林远的心脏狂跳起来。这证实了他的猜测,野猪沟只是冰山一角!
然而,福兮祸所伏。几乎在同时,监视蛤蟆巷十七号的小组(在损失了老周后,监视距离拉得更远,方式更加隐蔽)传来一个模糊但令人不安的消息:那个被称为“陈先生”的人,今天下午曾短暂外出,去了一趟城中的邮电所,发了一封电报。虽然无法得知内容,但在他离开后不久,邮电所的一条外线电话曾接到一个来自重庆的长途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内容不详。
电报?长途电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林远立刻警觉起来。他们又在和外界联系什么?是不是和野猪沟的勘探有关?
他立刻吩咐赵汉文:“想办法查清楚,那个长途电话是打给重庆什么地方的?是谁打来的?哪怕只能查到号码也行!”
赵汉文面露难色,邮电所可不是能随便查的地方,尤其是涉及长途电话记录,管理严格。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去想办法。
就在林远以为这又是对方一次常规联络时,第二天下午,一个惊人的消息从省城传来——省主席刘湘的一位亲信副官,在从重庆返回成都的途中,遭遇“土匪”袭击,座车被毁,副官本人重伤昏迷!
消息传到泸州,引起了不小震动。刘湘的副官遇袭,这可不是小事!
林远初闻此事,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乱世常态。但很快,赵汉文那边费尽周折查到的关于那个长途电话的信息,让他瞬间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旅座!查到了!昨天下午从重庆打到泸州邮电所的那个长途电话……号码登记的单位是……重庆行营秘书处!”赵汉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而遇襲的那位劉主席的副官……據說在遇襲前,剛剛在重慶行營參加過一個秘密會議!”
重庆行营秘书处!刘湘的副官!秘密会议!遇袭!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想:蛤蟆巷十七号的“陈先生”,是在向重庆行营汇报什么?而紧接着,参加了行营会议的刘湘副官就遇袭了?这仅仅是巧合吗?
还是说……刘湘副官在会议上得知了某些不利于“合盛昌”及其背后势力的信息,甚至在会议上发生了争执,从而招来了杀身之祸?而“陈先生”的电话,就是行动的信号或者确认?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对手的势力就太恐怖了!其触角竟然能延伸到重庆行营层面,并且敢对刘湘的亲信副官下如此毒手!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利益或者地方权力争斗了,这牵扯到了更高层的、你死我活的政治倾轧!
而自己,一个小小的泸州守备旅长,竟然不自量力地卷入了这种级别的漩涡中心!
林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寒意。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对手是王天风、是“合盛昌”,现在看来,他们可能都只是前台的马仔!真正的黑手,隐藏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安德森密码中的“清除”……要清除的,难道不仅仅是野猪沟的障碍?甚至可能包括一切知情者、绊脚石?刘湘的副官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太多?那自己呢?自己这段时间上蹿下跳,调查合盛昌,扣押金老西,甚至可能也触及了某些核心秘密,是不是也早己登上了对方的“清除”名单?
老周的失踪,金老西的被劫,是不是就是“清除”行动的序幕?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乌云压顶,让林远几乎喘不过气。
他意识到,野猪沟的矿藏之争,只是表面现象。其背后,是一场波及更广、更加凶险的政治风暴。而泸州,恰恰是这场风暴的一个关键风口。
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和挣扎,在这样的大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但是,坐以待毙吗?绝不!
林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越是如此,越不能慌!越要活下去!
他立刻对赵汉文道:“立刻通知侯三,勘探小组全部撤回!立刻!马上!所有勘探资料,原件销毁,只留一份绝对可靠的备份,由你亲自保管,藏到只有你知道的地方!野猪沟的监视全部转为远距离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再靠近!”
“旅座,这……”赵汉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懵了。
“执行命令!”林远语气斩钉截铁,“另外,司令部内部彻查继续,但转入更秘密的状态。从今天起,你我的警卫力量加倍,饮食起居都要格外小心!”
他必须立刻收缩防线,转入全面的防御和潜伏状态。对手的狠辣和能量超乎想象,再贸然行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就在林远刚刚下达完命令,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时,司令部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这一次冲进来的,是满身硝烟、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张大山!
他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看到林远,几乎是吼着报告:
“旅座!出大事了!洋人……洋人勘探队那边……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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