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撕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维度。
在外界的维度里,从陆北辰那句话钻入顾清颜耳膜,到“秃鹫”手中那柄军用匕首的锋刃,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凄厉的寒芒,整个过程,或许连零点一秒都不到。
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但在顾清颜的内在维度里,时间却被无限地拉长、扭曲,最终凝固成了一幅幅缓慢而又绝望的黑白默片。
……是你的父亲,顾卫东!
父亲……
那个会在她熬夜做方案时,悄悄为她披上毛毯的父亲。
那个会在她受了委屈时,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说着“还有爸爸在”的父亲。
那个会在母亲忌日时,独自一人在书房枯坐一夜,眼角泛红的父亲。
……杀了母亲?
这两个词,像两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灵魂最深处,烙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滋滋作响的疤痕。
前世被背叛的痛楚,重生后复仇的决绝,面对天坑绝境的冷静……所有她引以为傲的坚韧与意志,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摧枯拉朽般,轰然击碎!
她的世界,失去了声音。
“秃鹫”那狰狞的狂笑,沈子轩那绝望的呜咽,窗外那呼啸的夜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遥远而又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世界,也失去了色彩。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匕首上反射的寒芒,沈子轩脖颈即将喷涌而出的鲜血……所有的一切,都褪色成了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灰。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停止了跳动。一股来自骨髓深处的、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忘记了,自己正站在一个布满了炸弹的、生死一线的死亡舞台上。
首到……
那道划向沈子轩脖颈的寒芒,在她的瞳孔中,骤然放大!
那冰冷的、死亡的弧线,与她前世临死前,眼中最后看到的那枚双蛇耳钉的冰冷质感,在记忆深处,轰然重叠!
死亡!
又是死亡!
那被刻意压抑在灵魂最深处的、被利刃贯穿身体的剧痛和冰冷,如同挣脱了囚笼的凶兽,猛地咆哮而出!
“不——!”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从顾清颜的喉咙深处,猛地迸发出来!
几乎是在尖叫响起的同一瞬间,她的身体,终于挣脱了那层名为“真相”的、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坚冰,完全被求生的本能所接管!
没有思考,没有计划,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
她的手臂猛地扬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个沉重的、装着“蛇信”的金属手提箱,朝着“秃鹫”的方向,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铛——!”
手提箱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并未首接砸向“秃鹫”本人,而是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狠狠地撞在了他身侧的金属栏杆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声巨响,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秃鹫”的动作,本能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他那嗜血的目光,被那声巨响和那个翻滚着坠落在地的手提箱,吸引了零点一秒的注意力。
而这零点一秒,对于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沈子轩来说,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噗嗤——!”
匕首的锋刃,终究还是划破了皮肉。
一道血线,在沈子轩的脖颈上,猛地绽开!
但因为那零点一秒的停滞,这一刀的位置,出现了致命的偏差。刀锋,只是划破了他的颈侧动脉旁边的表层肌肉,而没有,一刀切断那脆弱的生命线。
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前襟。
剧烈的疼痛,让沈子轩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疯狂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
“该死的……!”
“秃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了,他咒骂一声,正欲补上第二刀,将这个孱弱的人质彻底了结。
“住手!”
顾清颜那冰冷到极致的、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站在门口,黑色的风衣在从门外灌入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那双曾经清冷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两团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来自地狱的鬼火!
父亲……杀了母亲……
这句话,依旧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海中疯狂地盘旋、撕扯着她的理智。
但那股来自前世的、对死亡的恐惧与憎恨,却强行支撑着她,让她没有倒下。
她死死地盯着“秃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东西……就在那里。”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掉落在不远处地上的手提箱,“你想要的‘蛇信’,就在里面。”
“放了他,东西……就是你的。”
“否则……”
她的声音顿了顿,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就让它,和我们所有人,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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