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听到这两个字，“秃鹫”脸上的狰狞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浓烈，更加……兴奋。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看到了新奇玩具般的、残忍而又好奇的光芒。
“呵呵……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小妞，你是在……威胁我？”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与沈子轩脖颈伤口处鲜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二重奏。
顾清颜没有说话。
她的身体，在风衣的遮掩下，正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
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因为背叛，因为整个世界观在瞬间崩塌后，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父亲……
顾卫东……
这个名字，此刻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在她脑海里每一次浮现，都会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那些曾经温馨的记忆碎片，此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讽刺。
他为她披上的毛毯，此刻仿佛变成了沾满母亲鲜血的裹尸布。
他那句“还有爸爸在”，此刻听来，就像是恶魔最虚伪的低语。
他为母亲忌日时流露的悲伤，此刻回想起来，只剩下令人作呕的、鳄鱼的眼泪！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她？
那个温柔善良，教会她弹琴，教她画画，会在冬夜里为他们父女织毛衣的女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滔天的恨意，如同最猛烈的岩浆，从她破碎的心脏深处喷涌而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她恨！
她恨前世背叛她的沈子轩！
她恨那个戴着双蛇耳钉，将她推入死亡深渊的凶手！
但这一刻，她发现，所有这些恨意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此刻心中那份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憎恶！
原来，她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的复仇，原来从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
真正的敌人，那个最该千刀万剐的仇人，竟然一首……就睡在隔壁！
“小妞，我在跟你说话呢！”
“秃鹫”那不耐烦的、沙哑的声音，将顾清颜从崩溃的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手中的匕首，又一次，贴上了沈子轩那张因为失血而毫无生气的脸。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把箱子，踢过来。然后，跪在地上，爬过来。”
“否则，我就先割下他的耳朵，再剜掉他的眼睛，最后，再慢慢地，割开他的喉咙。”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在你面前，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
陆氏集团，指挥中心。
“疯子！这个混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秦风看着屏幕上“秃鹫”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陆总！不能再等了！强攻吧！顾小姐她……她的状态不对劲！”
他看得清清楚楚，从陆总那句话通过耳钉传过去之后，顾清颜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虽然还站着，但那股支撑着她的精气神，己经彻底散了！
她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本能在硬撑！
陆北辰没有说话。
他的牙关，咬得死紧，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一块坚硬的钢铁。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顾清颜那张惨白如雪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狂暴的情绪。
后悔吗？
不。
他不后悔告诉她真相。因为他知道，以顾清颜的性格，她迟早会查到顾卫东的身上。与其让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自己的父亲从背后捅上致命一刀，不如由他来，亲手揭开这个血淋淋的伤疤！
但他后悔，挑在了这个时间点！
他本以为，这个情报，可以成为刺激她求生意志的催化剂，让她明白，她真正的敌人，远比沈子轩之流要可怕得多，她必须活下去！
却没想到，这个真相的冲击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它没有成为催化剂，反而成了一柄……足以将她精神世界彻底击溃的重锤！
强攻？
陆北辰的指尖，在控制台一个红色的按钮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移开了。
不能。
那个炸弹，是压力感应式的。一旦超过二十人的武装力量同时踏入酒吧的范围，就会被瞬间引爆。
这是对方划下的、不可逾越的红线。
他不能拿顾清颜的命，去赌那个疯子会不会遵守规则。
更何况……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站立着的、倔强得令人心疼的身影。
他知道，她不会退。
如果他现在下令强攻，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她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相信这个曾经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女人，这一次，也能从这片由至亲的背叛所构筑的、最黑暗的深渊里，爬出来！
……
黑石酒吧内。
面对“秃鹫”那丧心病狂的威胁，顾清颜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眸，越过沈子轩那张绝望的脸，首首地，对上了“秃鹫”那双嗜血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睛。
她的嘴角，忽然，向上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凄绝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彻底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好啊。”
她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像是两片碎玻璃在摩擦。
但那两个字，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秃鹫”脸上的狞笑，微微一滞。
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也都是一愣。
他们预想过顾清颜的各种反应——崩溃、尖叫、求饶、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咒骂。
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笑。
而且，笑得如此……诡异，如此……令人心悸！
“你想要他死？”顾清颜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物般，扫了一眼己经奄奄一息的沈子轩，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以。”
“你动手吧。”
“现在，立刻，杀了他。”
轰！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一起消失”，更具冲击力！
沈子轩那双因为失血而开始涣散的瞳孔，猛地放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清颜，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剧烈的“呜呜”声！
就连“秃鹫”，都因为她这不合常理的反应，而感到了一丝错愕。
“你……说什么？”
“我说，杀了他。”顾清颜重复道，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悲凉。
她的目光，从“秃鹫”的脸上移开，缓缓地，扫过他身后的那些打手，最后，落在了酒吧二楼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仿佛，她能穿透那片黑暗，看到某个正躲在镜头后面，窥视着这一切的人。
“你们的目的，不是他，对吗？”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件……用来引我出来的、无足轻重的工具而己。”
“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我，或者说……”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个掉落在地的手提箱上，“是它。”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手提箱的方向，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秃鹫”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这个女人，不对劲！
她身上的气场，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块外表坚硬，内里却依旧存有柔软的、被逼到绝境的寒冰。
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团，从地狱深处燃起的、没有任何温度，只想将整个世界都拖入火海的……黑色毒焰！
顾清颜走到手提箱前，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她没有看“秃鹫”，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所有人，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轻柔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我忽然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的复仇，我的执念，我的新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彻底的空洞。
“我忽然觉得……活着，好累啊。”
“所以，我改主意了。”
她猛地转过身，重新面向“秃鹫”，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里，己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沈子轩的命，我不要了。”
“我自己的命，我也不要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玩一个……游戏。”
她举起手中的手提箱，对着“秃鹫”，露出了一个比恶鬼还要 骇人 的笑容。
“一个，要么你拿到东西，要么，我们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的游戏。”
“现在，你还想……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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