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凝固的水泥般的死寂。
顾清颜那番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的话语，像一颗无形的炸弹，在黑石酒吧这片封闭的空间里轰然引爆，将空气中最后一丝流动的气息，都炸得粉碎。
“秃鹫”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了。
他那双嗜血的、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清颜，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以折磨和杀戮为乐的变态。他喜欢看猎物在恐惧中挣扎，喜欢听她们绝望的哀嚎。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能让他获得无与伦比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
她不怕死。
不，不仅仅是不怕死。
她是……想死！
而且，她想拉着这里所有的人，一起去死！
一个不怕死的对手，是麻烦的。
而一个想死的对手，则是……恐怖的！
“秃鹫”身后的那些打手，也都被顾清颜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玉石俱焚的恐怖气场所震慑，一个个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他们是亡命徒，是刀口舔血的恶棍，但他们不想死！
尤其是不想死在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陪着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被炸成碎片！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诡异。
原本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的“秃鹫”一方，竟然被顾清颜这个孤身一人的“猎物”，用几句疯狂的言语，硬生生地，将局势，拖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沈子轩脖颈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血。
他那原本充满了恐惧与哀求的眼神，此刻也变得复杂无比。他看着那个站在场中，如同化身修罗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竟然不要他了？
她竟然，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与……失落，如同毒藤般，在他的心脏上疯狂蔓延。他忽然发现，自己最大的保命符，竟然失效了。
在这个疯女人的眼里，他这条命，己经变得……一文不值。
……
“有意思……”
天京市，那座无法被标记的秘密庄园内。
枯瘦老者，也就是那位神秘的“主上”，正通过一块巨大的屏幕，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黑石酒吧里发生的这一幕。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病态的、兴奋的红晕。
“真是有意思……”他用那干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只被逼急了的、会亮出爪子的小猫。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一头……愿意点燃自己，来焚烧整个森林的孤狼！”
站在他身旁的“教授”，额头上，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主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情况……似乎有些失控了。那个女人，好像真的疯了。要不要……让‘秃鹫’先撤出来？”
“撤？”“主上”闻言，缓缓转过头，用那双浑浊而又阴冷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撤？好戏，才刚刚开场，不是吗？”
“可是……‘蛇信’还在她手上！万一她真的……”
“她不会。”“主上”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绝对的自信，“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说这么多废话的。”
“她现在，只是在用自己的命，当做筹码，跟我们……赌一把而己。”
他的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喜欢……赌博。”
“更喜欢，看别人，在赌桌上，输掉一切时，那绝望的表情。”
他伸出手指，在面前一个虚拟的操作面板上，轻轻一点。
一道加密的指令，瞬间，发送了出去。
……
黑石酒吧。
“秃鹫”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承认，他被这个女人的疯狂，给镇住了。
“主上”给他的任务，是拿到“蛇信”，顺便，引出那条隐藏在暗处的“蛇”。
沈子轩的命，不重要。
甚至，顾清颜的命，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那个箱子。
可现在，那个箱子，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疯女人，捆绑在了一起。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棘手。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耳朵里隐藏的微型耳机中，忽然，传来了一道沙哑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指令。
“陪她玩。”
只有三个字。
但“秃鹫”那双嗜血的眼睛，却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猛地，亮了起来！
他脸上的凝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病态的兴奋！
“主上”……同意了！
同意他，用自己的方式，来陪这个有趣的“小猎物”，玩一场……更刺激的游戏！
“好！很好！非常好！”
“秃鹫”忽然大笑起来，他松开了钳制着沈子轩的手，任由那个己经失血过多的男人，像一滩烂泥般，在地。
他将那柄还在滴血的匕首，在自己的裤子上，随意地擦了擦，然后，迈开脚步，缓缓地，从二楼的栏杆旁，走了下来。
他那魁梧的身形，每走下一级台阶，都给顾清颜带来一股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实质性的压迫感。
“我承认，小妞，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秃鹫”走到一楼的吧台前，随手抄起一个空酒瓶，在吧台的边缘，狠狠一敲！
“刺啦——！”
一声脆响，酒瓶的下半截，变成了一件布满了锋利玻璃碴的、致命的武器。
他掂了掂手中那半截酒瓶，然后，将它，对准了顾清颜。
“既然，你想玩游戏。”
“那我们就来玩一个……更公平的游戏。”
他的目光，在顾清颜和那个瘫倒在地的沈子轩之间，来回扫视着，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如同恶魔般的笑容。
“俄罗斯轮盘，玩过吗？”
顾清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很简单。”“秃鹫”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他用那半截酒瓶，指了指顾清颜，又指了指沈子轩。
“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子弹。”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或者，不回答。”
“然后，我会扔一枚硬币。”
“正面，他死。”
“反面，你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戏谑的恶意。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把箱子交给我。那样的话，游戏结束，你们两个……都可以活。”
“怎么样？我的小猎物，这个游戏……够刺激吗？”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将选择权，重新抛回给了顾清颜。
要么，交出“蛇信”，承认失败。
要么，就用自己的命，和沈子轩的命，来赌一枚……该死的硬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清颜的身上。
陆氏集团指挥中心里，秦风的心，己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顾清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父亲……杀了母亲……
那个血淋淋的真相，依旧像一条毒蛇，在啃噬着她的灵魂。
但此刻，她的心中，却 奇异地，生出了一丝……解脱。
既然，一切都是谎言。
既然，活着，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仇恨。
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赌的呢？
她缓缓地，抬起眼，看向“秃鹫”，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竟然，又一次，露出了那抹凄绝而又诡异的笑容。
“好。”
她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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